查看完整版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zxc8888 2009-12-24 10:55

                第二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时隔半年重回扬州,故乡已是物是人非。师娘们早把家搬到了松江,扬州的
大部产业也都转卖他人了,甚至连沈园都放弃了,只留下了百顷良田。

  我毕竟在沈园生活了十七年,对它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虽然它已经更换了
主人,可我还是带着解许两女来到左近,缅怀旧日的时光。

  正巧新主人出门,车马如盖、俊仆如云、前呼后拥、不可一世,路人均为之
侧目。

  “真是牛嚼牡丹啊!”我叹息道:“师傅花了近二十载的心血才造就了沈园,
而今却落在了这等暴发户的手里。”虽说师娘南迁乃是大势所趋,可看新主人如
此模样,我难免感慨万千。

  “莫养瘦马驹,莫教小妓女嘛!”解雨若有所思地道。

  “就知道妳要藉题发挥。”我不由瞪了她一眼,可知道她说的是至理名言。

  自从师傅过世以后,两年里我在扬州住的时日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信马由
缰走在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认得我了,那个曾经赢得无数青楼薄幸名的浪荡
公子,大概更是早已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了。

  所谓“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想想往昔的浪荡生活,还真是
宛如一场春梦哩!

  许诩没听明白,便问我她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把那首《有感》诗诵了一
遍。

  她听到“三年五岁间,已闻换一主”,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姐是怕
老爷伤感呀!”或许是自伤身世,她的神色旋即黯然下来。

  许诩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中上下十几个兄弟姐妹,生活极其艰辛,一个女
孩自然在家中就几乎没有任何地位可言,送她去燕子门只是为了能让她有条活路。

  燕子门的全军覆灭本来使她前途堪忧,毕竟江湖上肯接纳女性弟子的门派寥
寥无几,可因为我的缘故,一切都发生了逆转,不仅她自己渐渐成为竹园不可或
缺的一员,而且老家的兄弟姐妹在我的暗助下也摆脱了贫困,成了当地小有名气
的地主,许诩欣慰之余,也不禁想念起故去的恩师和久未谋面的父母。

  “原本答应带无瑕她们去泉州散散心,却叫宗设搅了局,等明年开春的时候,
咱们一起南下游玩,顺便回阿诩家看看。”见解雨点头,我目光转向一脸惊喜的
许诩,笑道:“听说,妳家乡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正说话间,却见大街上迎面驰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肥头胖脑,正是慕容世
家的二当家慕容万代。离我还有五丈远的距离,他就飞身下马,迎上前来。

  “还真让大哥猜中了,动少果然是念旧之人。”

  慕容脸上丝毫没有斩杀赵家兄弟时的戾气,反倒是一脸谄笑,就像是听月阁
的龟公一般。

  “大哥说了,就算沈园卖了,动少也会回来看看,所以让仲观天天守在这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把你等到了。”他边说边打量了解许两女一眼,见许诩
神态紧张,脸上不由得微微露出一丝诧异来。

  我知道许诩定是想起了应天城外那场惨无人道的杀戮,便悄然移形换位,遮
住了慕容万代的目光,嘿嘿笑道:“慕容二哥,常言可说了,无事献慇懃,非奸
即盗,你家老大…”

  “非也非也。”听我用家乡话开起了玩笑,慕容万代脸上仅有的一点拘谨顿
时不见了,放声大笑起来:“动少有所不知,大哥后天要纳闻香院的头牌孙碧为
妾,听说大少你已经离京,猜你要回扬州,这婚礼又怎么能少了你这个主宾?”

  “哦?你们家老大还真有闲情逸致啊!”我嬉笑道,心底却暗自一凛,我离
京虽说并没遮遮掩掩,但所知者甚寡,慕容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显然他在京中
布有暗线,而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漕督李钺一系的人马。

  “不娶不行啦,孙碧不知怎的,就怀了大哥的孩子。”

  慕容万代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心事,我脸色顿时一变。

  慕容粗中有细,见状大概也想到了我曾极为在意的苏瑾就是被别人弄大了肚
子,恍悟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知该如何来圆自己的话,只好讪讪笑道:“不孝
有三,无后为大、无后为大啊!”

  强压着心中烦闷,我笑着应承下来,只是婉言谢绝了下榻慕容世家的建议,
约好傍晚去拜访慕容千秋,遂带着解许两女投宿到了馆驿。

  两女上次陪我回扬州是为了杨慎,来去匆匆,又是大冬天的,扬州并没有给
她们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而今金秋十月,正是扬州的好时候,徜徉在小桥流水
人家的景致里,两女几乎流连忘返。

  路过宝大祥,解雨晓得唐门派出了她的一个堂叔在此坐镇,本不欲和他相见,
只是我却想起了手艺高超的一代宗师周哲眼下正在扬州号里,便拉着两女走了进
去。

  唐三藏曾告诉我,一旦整合唐门成功,他将把全部精力放在唐门熟悉的药材
生意上,从主要给药铺供货,到在江南各大主要城市建立自己的药铺,这样一个
浩大的工程,让他没有多少精力去照顾宝大祥。

  听他的意思,他会和殷家商议,让殷家赎回扬州、应天两分号,并且价格相
当优惠,如此一来,周哲的去向就颇费思量了,我虽放手不管殷家的事务,但也
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殷家白白损失一员大将。

  店里的伙计几乎都是殷家时代的老人,自然和我熟悉得很,见到我,都围了
上来,亲热地打着招呼,只是称呼由原来的“大少”变成了“大人”,弄得店里
的客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老张,周哲周师傅在店里吗?”

  “在,多亏他回来,客人才多了起来。”伙计老张感慨了一声,说去喊周哲,
便朝里间走去。

  不大一会儿,就见里间门帘一挑,脸色略有些尴尬的周哲和一个面目清臞的
中年汉一道走了出来。

  那汉子边走边笑道:“王大人对宝大祥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这汉子和唐天文有着几分相像,双目精光闪烁、双手五指修长,态度从容不
迫,显然身负不俗武功,而我也一眼就认出他来,正是唐门百草堂堂主唐天运。

  从没正式会过面的两个人竟然彼此都认得对方,我心中想想也觉得好笑。在
我脸上装出一副疑惑表情的同时,唐天运已经自我介绍起来。

  “久闻唐先生的大名,先生一代药学大家,让人好生敬慕。”恭维了他一句
之后,我说明了来意:“我和舅舅是宝大祥的老客户了,贱内的许多首饰就出自
周师傅父子之手。虽说在杭州府衙我和周师傅过了一回手,可真说起雕功来,十
个王动也赶不上一个周哲!”

  周哲脸一红,诺诺自谦了几句。

  我续道:“我已举家南迁,日后恐怕没有多少机会再回扬州了,只好趁机让
周师傅给贱内打造几件首饰了。”

  解雨机灵地缠住了周哲,而我和唐天运则来到了密室。

  “大人难道不知道,唐门眼下正和殷家谈判扬州号的回购事宜?”

  “这么说,唐门大局已定?”

  唐天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大概才明白过来,唐三藏父子是得到了我的支
援,他心里该暗自庆幸,自己没站错了队:“我大哥放弃了家老之职,甘愿客居
江南,可以说敝门已经完成了整合。”

  “怎么会是这样?!”我一怔,心中暗忖:“哥俩和解了?唐天威有这么好
说话吗?丧子之痛就这么轻易地治愈了吗?”

  这样的结局与我和唐三藏当初的想法大相迳庭,而唐天文的这种低姿态,也
颇让我生疑,这不会是他以退为进的一步妙棋吧?何况他落脚江南,没准儿还会
给我带来什么灾祸。

  心有所思,可我脸上却是平静如水:“既然如此,唐门退出自己不擅长的领
域就势在必行了。不过,我虽是殷家的女婿,可也是三藏的朋友,所以,我希望
此番扬州号的谈判,只是一种商业行为,我不想哪一方吃了亏,也不想让它蒙上
别的什么色彩。”

  “这绝对只是个商业决定。”唐天运显然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道
:“不过,殷老爷子是大人的岳丈,却不是三藏贤侄的朋友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爷子该是打着我的旗号狐假虎威了。想来在他眼中,白
放着这么个女婿不用才是傻瓜呢!而宝亭虽然一再告诫家里人,可也不能为了这
点事情和父亲翻脸啊!

  这边是岳父老泰山,那边同样也是泰山老岳父,虽然殷乘黄毫不知情,可唐
天文却是心知肚明,听殷乘黄拿着自己的女婿来威胁自己,想来也是憋了一肚子
气吧!

  “我不会亏待唐门的。”总要给唐天文吃点定心丸,让他知道我这个女婿没
忘了他:“唐门要在江南开设药铺,我会想尽办法保证唐门水陆交通的安全的。”

  “有大人这句话,扬州号就是白送给殷家也值了。”不明其中奥秘的唐天运
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我连忙一摆手,说这是两回事:“唐门真要感谢我的话,能不能做做周哲的
工作,让他放下包袱,与扬州号一起回归殷家宝大祥呢?”

  “我无颜面对老东家啊!”周哲惭愧地道。

  “此言差矣!”我斩钉截铁地道:“良禽择木而栖,古今皆然。每个匠师达
到你这种高度之后,必然要有更高的追求,当时我岳父殷老爷子并没有认识到这
一点,而霁月斋却准确地把握到了你们的心理,投奔霁月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杭州府衙出庭作证,一来表明你为人光明磊落,二来你恐怕也是受到了相当
大的压力。如果说你有错的话,就是当霁月斋换手之时,殷家求贤若渴,眼巴巴
地盼着你回去,你却跑到了唐系宝大祥。”

  “知我者,大人也!”

  如果唐系宝大祥回归殷家,周哲大概是最难受的一个人了。霁月斋充满了草
莽气息,而他又是才从那里出来的,想必不肯再回头。

  如果不回殷家,那么唯一能让他落脚的只有前段时间被他拒绝了的积古斋,
就算积古斋不计前嫌,但他珠宝业“三姓家奴”的名头怕是跑不了了。

  而有唐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也该明白,自己创业该有多么艰难。此时听
我给他了个偌大的台阶,面子里子都有了,难怪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我这也是存着一点私心,至少以后请你打造个首饰,总不会像以前那样,
动辄上万了吧!”

  听我开起了玩笑,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就是嘛!我见过无瑕姐姐带的那对‘双龙戏珠’,也见过魏姐姐的那副‘
心之湖’,真的都是精美绝伦的杰作哪!周师傅,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把那套首饰
设计出来呢?”解雨望着周哲,眼中满是急切的目光,只是偷偷瞥过来的眼神,
透着一丝羞涩。

  不过,没来得及问清楚周哲究竟为解雨设计了一套怎样的首饰,扬州总捕翟
化已经把我堵在了宝大祥。

  “其实我该去拜访陈知府的,他是我的父母官嘛!不过,本官此番南下,圣
命不可打扰各地官府,陈知府的好意我只有心领了。”我抬出皇上婉拒了知府陈
焯的邀请。对屡受师傅好处却在佃农抗租一事上站在了沈园对立面上的陈焯,我
至今耿耿于怀。

  翟化是老熟人,见左右无人,小声道:“别情,不瞒你说,陈知府邀你住在
府上,不单单是为了缓和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漕督李钺李大人眼
下正在扬州视察漕运,就住在陈知府家中。”

  他望着我缓缓道:“你也该知道,李大人和漕帮的关系相当密切吧!据我得
到的线报,漕帮帮主李展曾多次秘赴凤阳会晤于他。”

  我顿时明白了陈焯邀请我去他家住的用意,官场上很多人把我出任刑部员外
郎的理由,归结为桂萼、方献夫在皇上面前得宠,以致不少人觉得自己攀交桂方
两人无望,便开始打我的主意,陈焯也是其中之一,更有甚者,他还想在别人面
前显示出我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

  可李钺却是我相当感兴趣的人物之一。不过,李展和他关系密切?障眼法吧!
李展在江湖又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漕帮除了人多,帮中也没有多少油水,
怎么供得起一位二品大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和他有关系的,该是慕容世家才对。在京城,我调
阅了李钺的档案,发现他早年曾署理河东盐政,而那时正是慕容世家快速发展的
时候,至于漕帮倒向慕容世家,也该是慕容世家透过李钺向它施加压力的结果吧!

  不过,翟化的话却让我顿起疑心,他是不是得了慕容千秋的好处?翟化和鲁
卫不同,鲁卫背后是令人生畏的少林寺,苏州也没有强力的江湖门派,所以苏州
才成了江湖的噩梦;而没有强大后盾的翟化却很可能和慕容世家达成了某种妥协,
不然,扬州也不会那么安静,他这番说辞,未尝没有试探的含义。

  “李大人总督漕运,和漕帮互有往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笑道。

  而翟化毕竟是老刑名,闻言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我便接着道:“翟兄,
我也不让你为难。”

  写了两份拜帖,又让宝大祥的伙计去文思楼定了一桌精致酒菜,送到陈焯府
上聊表敬意,这才打发走了翟化。

  望着很快融入熙熙攘攘人群中的翟化的背影,我心中一阵黯然,没有权力做
崇,我和他大概还可以维持一种很单纯的朋友关系吧!而得到权力的同时,我很
可能失去了更多。

  “雨儿,晚上要辛苦妳走一趟陈府了。”

  正觉得闲极无聊的解雨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呵呵,别情,真是恭喜恭喜啊!”

  听雨别院里,慕容千秋一脸胖肉堆起的笑容,看上去竟是异常的真诚亲切,
而他身后披着白狐皮背子的明艳少妇也正含笑望着我,那剪水秋瞳流露出一丝哀
怨、一丝缠绵,正是我昔日走马章台时的老情人、即将嫁给慕容千秋为妾的孙碧。

  “同喜同喜。”我笑道:“老哥,你倒是神勇的很哩!”

  慕容嘿嘿笑了两声:“别情,我这是惦记着我那两个侄女给我当儿媳妇哪!
奶奶的,可把我累惨了!岁月,真*** 不饶人啊!”末了,他感慨道。

  “原来你丫的没安好心!”我飞起一脚,半真半假地怒道。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浴室——这是我和慕容以往养成的习惯,慕容看来并不想
破坏它,而我则客随主便,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只是看到尾随而入的孙碧开始宽衣解带的时候,我这才惊诧起来。

  “老哥,你玩过头了吧?!”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慕容满不在乎地搂过精赤的孙碧,一口咬住
了女人紫红的乳首,含糊笑道:“别情,见到美女还推三阻四的,可不是你的一
贯作风哦!想当年扬州四大头牌可都是你的胯下之臣,你小子甚至还开过无遮大
会哪!”

  “可我没有参观别人夫妻行房的习惯嘛!”

  话虽如此,然而望着孙碧雪腻的娇躯,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昔日在我身
下婉转承欢的妖媚,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刺激着我的神经,清澈池水下的凶器
悄然怒张。紧紧依偎在我身边的那对西域姐妹花立刻察觉出来,对视了一眼,不
知是姐姐还是妹妹俯下身去,将龙王夹在了一对丰乳间。

  “莫不是你真成了个道学家不成?”慕容见我反应强烈,不禁狐疑道:“朋
友如手足,女人如衣缕,就算我把阿碧送给你,不过是我送你一件衣服而已,又
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况,我又没让你去搞我的女人!”

  “算了,反正我没兴趣给别人戴绿帽子。”不再理会慕容,我凝神体会着西
域女子的肥美,只是见惯了无瑕宁馨的丰腴,就觉得这对姐妹并没有多少出奇之
处,反倒不如旁边被慕容弄得娇声低吟的孙碧来得勾人心魄。

  “我也没有嘛!有这癖好的可是武当派那群乌龟王八蛋。”慕容眼中闪过一
道厉芒,隐约透露出一缕江湖大豪的锋芒:“别情,我对不起你,没把苏瑾给你
看牢了,让武当清云、清雨这两个混蛋有了可趁之机!”

  “看?人心怎么能看得住!”

  我心里一阵刺痛。好么,除了清云,竟然还有清雨的份儿,单单一个武当,
就送了我两顶绿帽子,怪不得这么急着对付我!而苏瑾裙下的腻臣,还不知道能
有多少哪!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坏都由她去吧!”

  “你倒大度!”慕容略有些诧异道:“可人家武当防你却像防贼一般,你离
开京师没几天,清雨已经公开说,武林茶话会没有再办下去的必要了,他们可是
要先废了你一半武功啊!”又道:“你倒好,还有心情带着女人游山玩水!”

  “怕什么,江湖又不是它武当一派的江湖。”

  “这话也对,离了武当,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我语气虽淡,可慕容还是听出了我对武当的不满,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来
:“话说回来,别情,我还真佩服你,昨天我听谭玉碎说,少林寺藏经阁首座空
相大师,在前几天的河南武林同道聚会上公开表示支援续办武林茶话会,清风突
然吃了这么一记闷棍,大概也是郁闷的很啊!”

  少林和武当从来都是貌合神离,但近二十年来,两家却未公开唱过反调,空
相此言一出,两派的关系可谓降到了冰点。

  不过,虽然出面发表言论的都是两派举足轻重的人物,可双方都保留着变化
的可能,不到万不得已,这些江湖老油条们不会把自己逼上华山一条路的。

  把对少林说的一番话又对慕容说了一遍,末了道:“十大的荣誉,对于少林
武当或许不算什么,可对江湖其他众多门派,却是一块金字招牌。而今届的茶话
会,春水剑派是绝对不会再参加了,铁剑门、恒山派又连损大将,这么好的机会,
我想能有几个门派肯放弃呢?”

  慕容闻言却微微一皱眉,十大空出的名额,势必会引起江北集团内部的竞争
和不和,这在去年已有前车之鉴了,在他看来,今届的十大让大家看不到上榜的
希望才最好不过。

  铁剑门虽然损失了胡一飞和来护儿两大高手,可门主万里流加上宗亮、齐默,
保住十大地位绰绰有余,而恒山派主力静闲虽然也告失踪,可它手里还有一位在
去年茶话会上根本没露面的强手练无双,唯一的变数就是春水剑派,可明确反对
春水剑派的退出,却又缺乏充足的理由。

  “老哥,风物当宜放眼量。在江北集团中,除了你慕容世家之外,只有离别
山庄能拿得上台面来,可大江盟已经和十大中的武当、恒山形成战略同盟了,同
盟会里还有百花帮、鹰爪门这样的准十大门派,很可能会藉机一步登天,声势可
比你浩大的多。再说,你能把江北集团内的各门各派都吞并了吗?显然不能,那
么,拿什么吸引这些门派为你卖命,不就是名利二字吗?茶话会可是为你提供了
一个现成的机会,你甚至不用为它多花一文钱。”

  慕容眨了眨小眼,沈思起来。

  我续道:“竞争当然是免不了的,可利大于弊。去年,大江盟暗助鹰爪门,
虽然引起了一些门派的不满,可更多的门派看到了希望——只要跟着大江盟干,
大江盟就不会亏待他们。你慕容世家也可以照搬照抄嘛!像皖北谭家,谭玉碎娶
了岳幽影,谭家实力已是不容小窥,若是再有一两个强手相助,杀入十大绝非天
方夜谭。”我微微一笑:“老哥,我可是把宋维长送上了黄泉路,百花帮的林筠
也失踪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手里连个隐秘的高手都找不出来吧!”

zxc8888 2009-12-24 10:56

                第三章

  搞掂了慕容世家,解雨也带回了陈府的消息。

  “堂堂一个四品知府,被人呼来喝去的不说,竟然还把自己的小老婆拱手送
给了别人,当官当到这份儿上,还不如死了算了!”解雨越说越来气,就连看着
我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别把当官的都想得那么卑污。”我沈声道:“相公也是官,可谁要是敢打
妳们姐妹的坏主意,就算是天王老子,相公也先杀了他再说!”

  “这才是人家的相公嘛…”解雨颜色顿霁:“那个李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焯送上小妾,他就照收不误,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贪恋女色,他又没有相公
的本钱,真是自寻死路!”

  “李钺可不是个一般人物啊!”我沈吟道:“此人甚得首辅费宏的信赖,是
费老儿在军中的头号心腹。桂萼和方师兄几次三番提议老师阳明公为兵部尚书、
提督团营及三边总督,都被费老儿所阻,所倚仗的正是李钺几人。日前有传言,
说费老儿极力举荐他接替金献民出任兵部尚书,一旦得逞,让他坐稳了兵部尚书
的位子,老师复出几乎无望。何况,慕容千秋有如此强硬的后台,也不符合我的
利益。”

  “相公莫非要据此弹劾他?”解雨眼睛一亮:“这等人渣,早该把他一撸到
底了!”又有点遗憾道:“可惜,李钺身边有高手护卫,我也不敢太过接近,也
弄不清陈焯的那个小妾叫什么名字,否则,就是一大罪证。”

  “这等丑事,李钺和陈焯岂能承认?再说了,皇上对风月之事也未必会放在
心上。”

  义父邵元节曾经告诉我,皇上私下和他议论朝中大臣的时候,对京官走马章
台虽不赞同,但绝非反感,想从糜烂的私生活上打倒一个重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情:“妳说他身边有高手?勾结江湖人物,倒是犯了当官的大忌。”

  “可惜我们没拿到证据啊!”

  “三人成虎嘛!”我微微一笑:“皇上罢免官员是从来不需要证据的,只有
好恶而已。桂萼方师兄会很乐意看到李钺倒台,唐佐也不见得喜欢李钺对他指手
画脚的,如果再能说动蒋迟,李钺八成只能在床上发泄自己的精力了。”

  “说动蒋迟?”

  “或许我说不动他,不过还有徐公爷嘛!别忘了,我可是他女儿南平郡主怀
孕的头号功臣哪!”

  我很快就见到了南京守备魏国公徐辅。因为老师阳明公和蒋迟、沈希仪的缘
故,老公爷对我相当客气,表示要尽力支援我举办武林茶话会,不仅答应派出军
中精锐神机营,甚至还答应将茶话会的地点设在应天城外牛首山下的小校军场内,
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对李钺,他的态度却模棱两可起来。我摸不透他心思,也不敢贸然行
事,只把陈焯献妾一事当作道听涂说的笑话讲过之后,其余的就绝口不提。

  探望了前辈苏耀,我又秘密拜访南直隶原来的头领线人瑞孚祥林家的家主林
百川。林百川是个精明的人,知道自己富贵的根子在徐公爷身上,对于徐公爷的
命令不敢不从,虽然老大不情愿,可还是把线人网完整地交了出来。

  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便把解许两女留在应天当幌子,我则连夜过江,在四
更时分赶到了滁州琅琊山离别山庄。

  萧别离见到风尘仆仆的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待我说明来意,
他这才安下心来,一面叫妻子给我弄吃的,一面看起南直隶的线人名簿来。

  他刚看了半页,就啧啧称奇起来:“吓,怪不得你这位子那么多人眼红!好
家伙,书办、衙役、捕快、老板、妓女,还真是什么鸟人都有啊!…嗯?老韩—
—”他突然怒目圆睁,朝书房外高喊了一声。

  韩元济应声而入,就听萧别离沈声道:“老韩,你带两个弟兄,赶快把张起
孟这小子给我抓了,奶奶的,敢和老子玩阴的,看老子不玩死这王八蛋!”

  见韩元济出了书房,他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动儿你的身份只有加入
神教的几个人才知晓,其余的就只知道你是我女婿罢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姓
字名谁,不然,真要出大乱子了!”又叹了口气:“那张起孟看着老实巴交的,
没想到竟是朝廷的奸细!”

  “岳父您不必多虑,这种情况又不是离别山庄一家,少林武当莫不如此,就
连春水剑派当初只有十几个人,竟然也被渗透了。”我宽慰他道:“眼下迫切的
是,岳父手中有没有得力的人选来接替林百川的头领线人之职?别看我这位子只
能两三年,可它照样能给魔门带来莫大的机遇,也算我为魔门和日宗尽点力。”

  “这话我爱听。”萧别离顿时眉开眼笑,沈吟了一下,道:“我的三徒弟也
就是老韩的儿子韩真练武不是块好材料,但为人机警,在江湖上又没怎么露过面,
该是山庄里最合适的人选了。”

  我问了韩真的年龄,听他只有二十一岁,便有些犹豫,可等见到本人,和他
闲谈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疑虑已是尽去。

  等他离开,我就表达了赞同的意见,让老岳父尽快安排韩真离开山庄,而我
则负责给他提供假身份,让他的经历看起来与山庄无关。想想蒋迟月中就要离开
京城前来江南,给我留下的时间委实不多了。

  “至于武林茶话会,动儿你放心吧!今儿白天慕容快马送来了书信,表明他
的态度,请我和他保持步调一致,我已经给他回信了,明儿我俩就同时放出风去,
支援你续办茶话会。”说着,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我道:“你小子和唐门到底是什
么关系?为何它这次不惜和武当翻脸,早早就跳出来支援你哪?”

  “唐门偏安一隅,是十大的名头让它在中原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既然是既
得利益者,当然要支援我了。再说,我和唐三藏还是朋友嘛!”

  “是吗?怎么有传言说,唐五经犯了你的忌讳,你因此要对付唐门?”

  “是胡大海传出来的消息吧!”我微微一笑,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萧别离不由抚掌哈哈大笑起来:“今儿我总算服了你师傅了,他看人的本事
甚至比他的武功还可怕。唐门这么早就表明态度,大概也是受传言影响,怕你真
的动手压制他们吧!”

  “怎么会!”我笑着摇摇头:“江南江北就够我挠头的了,哪儿还有精力去
对付唐门?唐天文精明的很,岂会不知?他是知道早晚要得罪武当,莫不如先卖
个好给我。再说了,武当也不是铁板一块,清风的位子也不见得就那么牢固,一
旦有变,没准儿坏事还变成好事了哪!”

  “动儿,莫非你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白澜的情报网已经证实,武当‘松竹梅’三人并不和睦,不然,清风也没
必要急着把自己的弟子宫难推上俗家长老的宝座,毕竟三票对两票可比两票对两
票既中看又好听得多了。但大德殿长老妙可、真武殿长老清云背后依旧有着相当
强大的实力,何况,清雨也未必就一定听清风的指挥。”

  其实,从百花帮的林筠被清雨门下最出色的弟子玄苦盗去红丸一事上,我已
经嗅到一丝火药味来。

  从正面理解,可以说清风极其重视清雨师徒,故而不惜将培养多年的林筠拱
手相送,然而换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说明清风对自己的师弟并不放心。

  当然,其中的内幕究竟如何,还要等六娘的详细情报出来之后,才能知晓。

  “哦?”萧别离颇感意外地道:“武当竟然把这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江湖
上没听到过半点风声。倘若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武当倒不是无懈可击了。”

  “是啊!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我顺口接了一句,心中却蓦地想起了
隐湖,这个曾被我认为是江湖上最团结的门派都出现了内乱,遑论武当了。

  想起隐湖,魏柔的倩影不期然地就从心底升起。自从京城一别,已有二十余
天,我行踪飘忽不定,她自然无法传递消息给我,而江湖上也没听说她的行踪,
我不知道她和她师傅鹿灵犀是否已经取得谅解,一丝焦虑让甜蜜与相思都有点变
了味道。

  “动儿,你下一站该是大江盟了吧!虽然齐放和清风是亲家,想来他也不会
支援武当的提议。”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清风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他
没有点把握,孤家寡人一人,怎么肯贸然得罪我?”

  “对啊!”我这么一说,萧别离顿时醒悟过来:“眼下各大门派巴结你还来
不及哪,他怎么就肯得罪你?”

  “这都是皇上崇道惹的祸。”我有些无奈地道,把我的分析讲述了一遍,末
了道:“清风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这么个厉害人物,我还真不敢小窥他!”

  “十大门派中,岳父您的离别山庄、少林、唐门和慕容世家都是支援我的,
加上春水剑派,占了十大的一半。而恒山派肯定是以武当马首是瞻了,可余下的
隐湖、大江盟和铁剑门,我现在倒有点拿不准了。”

  “隐湖向来以维护江湖稳定为己任,照理应该支援朝廷派出的江湖执法者。
但它和魔门是死对头,主事的辛垂杨看我又很不顺眼,万一顾忌我魔门弟子的身
份会给隐湖带来灭顶之灾,它很可能投入武当那一边去,然后制造种种机遇,让
蒋迟提前接替我的位子。”

  “而铁剑门内幕重重,如果它的幕后主使真是丁聪的话,事情就不那么乐观
了,我一手坏了丁聪的财路,他可是恨我入骨啊!”

  “至于大江盟,齐放毕竟和清风有着姻亲关系,亲家的面子要不要给呢?何
况,我和大江盟还有许多难解的心结。”

  齐小天和我、我和李思都有一段情仇,杀子之仇、夺妻之恨,这本就是男人
心头的两大禁忌。

  “不过,齐放是个聪明人,他八成会默不作声、装聋作哑,甚至很可能找藉
口离开杭州以躲避是非。当然,如果隐湖和铁剑门都齐声反对续办茶话会的话,
没准儿就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大江盟跟武当站进同一条战壕里去了。”

  担忧果然变成了现实。就在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应天,又从应天赶往镇江的途
中,我听到了大江盟和铁剑门支援武当的消息。

  “相公,我们回房歇歇吧!”

  虽然易了容,可在解雨脸上却依旧能看出深深的关切——奔波数百里一夜未
眠的我听到这样的消息,脸色想必难看的很。

  铁剑门的选择尚在我的意料之中,可大江盟的举动就像武当一样,实在是让
我既吃惊又沮丧。

  隔壁的那几个江湖汉子却根本不知,他们谈论的主角此刻与他们就仅仅隔着
一道木板墙壁,依旧喋喋不休,争论不已。

  解雨脸上阴晴不定,几次起身想去阻止隔壁的谈论,却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下
来。

  “…举不举办茶话会,对那些老十大们来说,自然无关紧要了,甚至不办了
才合他们的心思哪!”一个汉子没好气地道:“就像铁剑门、恒山派,它们就可
以永远吹下去,说自己是最后一届茶话会的十大之一云云,可我们这些从没上过
榜的门派,岂不是永远都失去了机会?!”

  听声音有点耳熟,正回忆这人究竟是谁,隔壁另一人喊了他一声“姚兄”,
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奇门门主赵清扬的大弟子姚鼐之。

  心中暗自诧异起来,他颇受同盟会重用,眼下应该在杭州训练同盟会的弟子
才对,怎么会跑到龙潭镇来了?这龙潭镇自从同盟会在应天镇江一战失利后,就
几乎成了同盟会的禁地了。

  再说,他师傅可是同盟会七长老之一,他这般肆无忌惮地批评起同盟会的方
针政策,未免太放肆了吧?

  “听说闽东道上的后起之秀‘和风细雨’杨千里加盟贵派了,可是真的?”

  姚鼐之说正是,他旁边一人细声细气地道:“兄弟正是杨千里。”

  就听椅子一阵稀里轰隆地乱响,众人纷纷起身道:“久仰,久仰!”言辞甚
是恭敬。

  “名人录第八十四位的那个杨千里?”解雨眼珠一转,伏在我耳边小声道。

  我点点头,心情愈坏,杨千里加盟奇门这等重要的消息,已经路人皆知了,
而我这个江湖总管却毫不知情,看来白澜在浙江布下的线人网在王仁被撤换后,
并没有按照我的命令暂时将消息汇总到应天林家,他们不是集体反水,就是整个
系统已经陷入瘫痪了。

  “怪不得姚兄一肚子不满哪!”隔壁一人笑道:“春水剑派铁定退出,这是
秃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空出的那个十大名额,赵门主加杨兄加姚兄,
奇门可以说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了,和皖北谭家都有的一拼了。”

  “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姚鼐之长叹一声道:“齐三爷此言一出,回旋
的余地已经很小很小了。”

  说话间,就听隔壁门“光当”一声被推开。

  “老姚——”来人还没进屋就叫嚷起来:“你猜得可真准,我们赌赢了!老
齐,拿五两银子来——隐湖辛仙子昨天在镇江发表声明,支援武当的提议,不再
续办茶话会了!”

  话音未落,隔壁就响起了两种含义截然相反的感叹声。

  隐湖,你终于也倒向我的对立面去了!

  我冲解许两女苦笑一声,可心中却似响起了一声惊雷,不仅将我的沮丧和倦
意一扫而空,就连人都仿佛又回到了师傅病榻前接受征服隐湖任务的那一刻。

  因为魏柔于归而懈怠了的斗志,再度昂扬起来,阿柔已经算不得是隐湖的弟
子了,我还有师傅的重任在肩!

  推开窗户,繁华的龙潭镇尽收眼底,向北望去,暮色里,一条大江浩荡向东,
几行归雁振翅南飞,我心胸顿时为之一阔。

  来吧!该来的都跳出来吧!让老子好好和你们斗上一斗!

  “相公…”解雨娇柔的身躯贴上了我的后背,却不知该怎么劝我,只是一双
藕臂死死搂住我的虎腰,半晌才小声道:“也不知道魏姐姐在哪儿,她要是能出
面说句话就好了。”话语中竟隐约有些怨气。

  “别替妳相公担心,这些牛鬼蛇神成不了什么气候!”我转过身来,轻抚着
少女的秀发:“再说,妳魏姐姐也是一身的烦心事。”

  一边是师门和一个半师傅,另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丈夫,阿柔若是知道辛垂杨
的声明,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而我心底也涌起一丝悔意,自己怎么就把局势估计的那么乐观?早知如此,
死活我也不会放她离开京城了。

  突听隔壁传来姚鼐之苦中作乐的歌声:“霜风渐紧寒侵被,听孤雁声嘹唳,
一声声送一声悲,云淡碧天如水…”伴着竹筷敲击瓷碗的叮当声,那歌声听着无
奈而又凄凉。

  我心中忽地一动,眼前似乎见到了一丝光明。

  大江盟固然可以拒绝十大的诱惑,可同盟会的其他门派却对十大的名头眼热
得很,其中大有连纵的余地,你大江盟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拆你同盟会的台。

  略一思索,我轻咳一声,朗声道:“隔壁是奇门的姚鼐之姚兄吗?可否过来
一叙?”

  隔壁歌声戛然而止,安静了片刻,就有人不满道:“是谁这么不开眼,竟敢
劳动老姚的大驾过去一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个则干脆高声道:“隔壁的仁兄,想见老姚的话,你自己过来,老姚可
没闲工夫陪你去。”

  也对!我心中暗笑了一声,自己当了一年官,竟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官场的恶
习。

  示意解许两女在屋里等我,我便朝隔壁走去。

  敲了两下门,我推门而入。

  围坐在一起的十来个汉子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一见是我,几个人立刻从椅
子上弹了起来,惊叫道:“王、王大人?!”

  还是姚鼐之最是机灵,连忙抢前两步,就要跪拜下去,却被我生生拦住:
“姚兄不必多礼,我王动见官是官,见了江湖朋友,可就是江湖人了。”

  听我报出姓名,几个原本因为不认得我,还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的汉子都
马上站了起来。

  姚鼐之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动少认得小人?”

  “没有大人,哪来的什么小人?”我边说边把着姚鼐之的胳膊向众人走去。

  一个汉子连忙在姚鼐之的座位旁加了把椅子,我顺势坐了下来,笑道:“姚
兄乃是奇门的大弟子,精通奇门阵法,我岂能不知?”又冲几个熟面孔笑道:
“于尚志、戚二东、武凯,你们怎么都跑到这龙潭镇来了?”

  那几个被我点了名字的汉子,并不知道我是因为当初化身王谡投身大江盟和
他们朝夕相处的一段时间才认得他们,顿时受宠若惊,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我才弄明白,原来慕容世家早在和我会面的十天前就宣布,考虑到龙潭镇很
有可能成为今届茶话会的主办地,年前对江湖人开放应天镇江一线,甚至保证同
盟会弟子往来的安全。

  而同盟会顺水推舟,也藉口年关将近,宣布盟内各门派放假两月,暗地里却
派出若干小组到龙潭、高资等镇,查探地形,姚鼐之就是其中一组的负责人,虽
然他只说自己是和大家一起来游玩的,可在小小的龙潭镇上已经停留了三日,足
以让我猜到同盟会的用意了。

  慕容千秋和我会面的时候却绝口不提此事,他想必知道,这消息从别人嘴里
说出来远比自我表白更有力。

  “今届的茶话会不在龙潭镇了,而是在牛首山下,那里离应天城很近,诸位
甚至可以住在城里。不过,龙潭镇和牛首山两地的气候条件相差无几,在这儿做
适应性训练也很合适。”

  我假意曲解了姚鼐之他们待在龙潭镇的目的,环视着众人笑道:“听说去年
就有很多人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抱怨没能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准哪!”

  “今年的茶话会还办吗?”众人纷纷问道。

  “怎么不办?!”我胸有成竹地道,如雷似电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都不自
觉地点头称是,就连众人中唯一一个名人榜上的高手杨千里,也同样无法抵挡我
强大的气势,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前几日武当清雨真人说,茶话会没有续办的必要了,大江盟和铁
剑门也有类似的看法,让大家心生疑问。老实说,我很理解清雨真人,自从第一
届茶话会排下十大,武当位居第三之后,直到去年的第十二届,中间竟然没有受
到过任何挑战,完全是当了十二年的摆设,换做我也厌烦了。”

  我心中虽然恨透了清风,可公开场合,还得给他留下足够的台阶,让他觉得
改口并不会太过损害武当和他的威望,毕竟茶话会缺了这几大门派也就谈不上真
正的茶话会了。

  众人闻言,姚鼐之等几个心思灵动的都不置可否,其余人则随声附和。

  “而且,大家都知道,茶话会除了有十大的荣光外,更重要的是,通过各门
各派的切磋交流,大家能够取长补短,在武学上更上一层楼,这才是茶话会的根
本所在。然而,武当显然没能从中受益,隐湖、大江盟亦是如此,自然对茶话会
兴趣缺缺了。”

  我当然心知肚明,茶话会虽有切磋交流武学的功能,但这绝非白澜的本意,
江湖看中的也正是那十大的名头,但我巧妙地给茶话会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后,
聪明如姚鼐之之流已经开始沈思我说的话了。

  “敝帚自珍和故步自封,这样的门派,迟早会被江湖所淘汰。曾经名噪一时
的华山派、峨嵋派而今安在?他们都是前车之鉴啊!反之,兼收并蓄、海纳百川,
才会永远屹立在江湖之巅。譬如少林,本无七十二宗绝技,达摩老祖东渡时只不
过带来西域绝技十三项,是几百年来寺中历代高僧潜心钻研,融百家之长,终成
绝技七十二。就是现在,每隔十年二十年的,寺中就会出现一项新的武技,将七
十二绝技中的某一项取代。”

  “武当也不例外,三丰真人当年只创下了武当内功心法、真武剑法和太极拳
三大神功,至于名震江湖的两仪剑法、鹰蛇十二变、梯云纵身法甚至武当至高无
上的绝学‘老子一气化三清’都是后人的心血。没有前辈们的努力,少林武当决
不会有今天的地位;而不思进取,他们同样会被其他门派所取代。”

  末了,我正色道:“从今届的茶话会开始,我会让参加茶话会的每一位江湖
朋友——包括武当乃至隐湖少林——都觉得他们此行不虚!”

  闻听这等豪言壮语,众人都遽然动容,却没有人敢怀疑我言辞的真伪。我去
年的一系列表现已经证明,我不仅在武技上无愧十大高手的称号,而且在武学理
论上也有着相当的造诣,这让我许下的诺言有了坚实的基础。

  “听动少的意思,莫非是要更改茶话会顺位战、候补战和夺位战这三战的规
矩?”姚鼐之沈吟道。

  “穷则思变,不过不会大变,毕竟三战的规则经过十几年的修改和检验,已
经相当完善了。”我不想刚一接替白澜就全盘否定他的功绩,但怎么把茶话会办
得更吸引人,我和岳父萧别离却是商议了很长时间:“若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一
是五位出战的选手中,必须有一人是派中的年轻弟子,男不得超过三十岁、女不
得超过二十岁,而且他可以任选三四台的位置而不受自身真实实力的约束。之所
以做如此改变,是因为在我看来,培养不出或吸引不到年轻弟子的门派是没有未
来的。”

  姚鼐之闻言,眼中顿时异彩连连。我说的这一条几乎就是为奇门量身定做的,
试问江湖有几个门派拥有像杨千里这样三十岁以下就位列名人录的年轻高手呢?

  有了这一条,如果排兵布阵得当的话,甚至对上铁剑门,奇门都有打平的可
能,跻身十大自然希望大增。

  而像七星门、八极门这样年轻弟子居多的门派,也占到了相当的便宜,至于
十大中受此影响最重的,自然非年轻弟子匮乏的铁剑门莫属了。

  “二是在顺位战和夺位战中,可以越一级挑战,也就是说,现在排名第三的
武当可以直接挑战隐湖的榜首地位,而去年候补战的头名百花帮也可以直接挑战
当时临时排下的十大第九名漕帮,以逸待劳不再是老十大的特权,当然,挑战者
也只有一次越级的机会。”

  “哇,太好了!”武凯兴奋地道:“这么一来,在茶话会上就可以看到更多
的江湖高人啦!”

  旁边一人问为什么,武凯笑道:“你们想想看,原本十大的前几名,哪次不
都只来个把人充数?现在谁还敢再吊儿郎当的?一个不留神,没准儿就跌出十大,
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可原来的顺位战、夺位战怎么大家都缺席了呢?”

  “这当然是有历史原因的。”我接过话头:“比如以往慕容世家排名第六,
第五是唐门,两家有着相当深厚的合作关系,自然不愿意在茶话会上非分出个胜
负高低来;而去年慕容和大江盟倒是位次相邻,又是生死冤家,可双方谁也不想
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只好各守各的本分;至于大江盟的第四位,更是让隐湖、
少林和武当稳坐钓鱼台。现在,只要慕容愿意,他就可以直接挑战武当,一旦它
得胜的话,试问大江盟还能坐得住吗?这样,江湖高手的直接对决应该比以往多
不少吧!”

  “动少,其实要看高手的对决,莫不如名人录也来打擂台。”姚鼐之目光炯
炯地注视着我。

  “急不得,饭总要一口一口吃。”我心中微微一动,早知道姚鼐之精通阵法,
没想到他揣摩起人心来,也是一个高手,名人录的编制早晚要走上类似十大门派
的道路,这是我已经想到的事情,不过那该是蒋迟的任务了:“光一个茶话会,
方方面面需要打点的银子就要五千两,若是再加上个规模几倍于兹的名人录争霸
赛,几次下来,我就该去要饭了。”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我接着道:“即便看不到期望中的高手对决,我王动也不会让大家空手而归。
去年空闻大师、清风真人和辛仙子的现场点评大家还记忆犹新吧!虽然点评的都
是大家司空见惯的招式,可平凡中见真功,连我都受益匪浅。今年空闻大师已经
应允,点评将更加细致,而清风真人如果缺席今届茶话会的话,那我就代他讲讲,
鹰蛇十二变的前八变,究竟能演化出怎样的后四变来。”

  众人越发兴奋,好几个抓耳挠腮的恨不得现在就学到王氏鹰蛇十二变的后四
变。

  正唧唧喳喳议论不休之时,门突然又被人“光当”一声推开,一个满脸匪夷
所思的壮硕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他根本没看出屋子多了一位客人,进门就大声嚷道:“奶奶的,真*** 邪门
了,魏仙子竟然在苏州说…说…说隐湖支援王动那淫贼续办武林茶话会!”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我身上。而我胸口却猛的
一热,甚至眼角都微微湿润起来。

  “阿柔,在妳相公有难的时候,妳终于挺身而出了!”

  内心深处,那个略有些虚幻的陆昕霎时间蜕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魏柔,而曾经
盘踞在我脑海中的一丝不安也眨眼间烟消云散了!

  “喂喂喂,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难道都被吓傻了不成?”门口那汉子不解地
问道。

  “不是大家吓傻了,而是因为我,就是你说的…淫贼王动。”

zxc8888 2009-12-24 10:56

                第四章

  在同盟会内部打下了楔子之后,我更改了原本要直接去杭州会晤齐放的计划,
星夜赶往苏州。

  在离开竹园后的五个月另七天,我终于又见到了那扇熟悉的朱红大门。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消息像飓风一般传遍竹园,可我的脚步比风还快,只是初晴楼里却不见宝亭
的影子。

  待我返身去往玉家三女居住的云梦阁,离阁子还有十几步远,却见一道丽影
挟着淡淡的香气疾驰而来,我刚来得及张开双臂,来人已纵体入怀。

  “无瑕…”

  望着魂牵梦绕的佳人那张惊喜的笑脸,所有的相思都化成一句深情的呼唤,
那发自心底的浓浓情意,让怀中的佳人顿时哽咽起来。

  “相公…人家…想死…唔…”

  情话只说了一半,芳脣已被我噙住,无瑕嘤咛一声,顾不得丫鬟们惊奇的眼
神,垫起脚来,双臂搂住我的脖子,热情地迎合着我的亲吻,直到身后传来婴孩
的啼哭,她这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宝宝乖,让爸爸看看…”

  无瑕从丫鬟手里接过双生姐妹中的一个,而我则抱过了另一个,一见到她眉
心的一颗红痣,我立刻知道自己抱着的是小女儿王珏。

  或许是小丫头已经开始认人了,见到一个陌生人抱着她,不仅哭声未止,反
倒愈发变本加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净净的小脸憋得通红,胖嘟嘟的小胳膊
小腿更是胡蹬乱踹,连尿布都蹭开了。

  “这丫头劲儿还真大呢!”我讪讪地把女儿交给无瑕。

  说来真是奇妙,女儿一躺进*** 臂弯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两张小脸紧紧靠
在母亲的肩膀,一边吮着自己白胖的手指,一边好奇地望着我,那乌溜溜的大眼
睛贼兮兮的竟然像极了我。

  “女儿都不认识你了。”不过,无瑕脸上的一丝幽怨很快被幸福的表情所取
代:“叫爸爸,这是宝宝的爸爸。”

  “怕怕…怕怕…”

  女儿的发音含含糊糊,可对我来说,却不啻天宫仙乐,见我笑容满面,女儿
叫得就更起劲儿了,可解许两女一出现,小东西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珏儿乖、钰儿乖,姨娘抱抱。”

  解雨边和无瑕打招呼,边抱过姐妹俩。这姐妹俩显然认得解雨,“姨姨”地
叫个不停。

  许诩则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镯子在她俩眼前晃悠,小东西的眼睛就立刻盯上了
镯子,一边咯咯直笑,一边伸出小胖手追逐着镯子。

  “无瑕姐姐,殷姐姐她们哪?”

  “相公不是来信说,二十五六才能回竹园么,宝亭昨儿就带着萧潇、玲珑她
们去松江给二师娘拜寿去了。大家都说钰儿珏儿太小,经不起颠簸,竹园也要有
人照看,就把我留下来了。”

  “哎呀!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今天可是二师娘的五十寿诞啊!”我一跺
脚,不由打了自己一嘴巴,其实礼物早在京城就买好了,可这几日被武林茶话会
弄得头昏脑胀,竟把这事儿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还好来得及,只是…”我不禁望了无瑕一眼,刚一见面就要分开,我还真
是舍不得,而无瑕的眼中也倏然闪过一丝失落。

  “到松江快马只消两个时辰,吃过了午饭再走也来得及,人家的骨头架子都
累散了,也让人家得空歇会儿嘛!”解雨嬉笑着向自己住的明瑟楼方向走去,只
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却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耳边传来她极低的声音:“悠
着点,晚上还有殷姐姐她们哪!”

  无瑕感激地望着解雨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丛中,丫鬟们也都知趣地退了下去。

  我志得意满地拥着娇妻佳儿一同回到我的住处小山斋,只是一双女儿缠在无
瑕的身上不肯下来,我只好自己去浴池胡乱洗了一回,随即披了件浴袍上了二楼。

  楼梯上就能听到无瑕轻柔的哼唱,那旋律异常熟悉,正是在她月子里听惯了
的那首摇篮曲。

  进了卧室,眼前顿时一亮,窗前长榻上,无瑕罗衣半解,斜倚在靠枕上,正
在喂女儿奶。妩媚温柔的母亲,粉琢玉砌的佳儿和鼓蓬蓬的雪白酥乳,宛如一副
圣洁而优美的图画,我不禁有点看痴了。

  听到动静,无瑕抬头冲我嫣然一笑,那温婉的目光里犹带着母性的温柔,却
又夹杂着一丝少女的羞涩,一下子就撩起了我的心火。

  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小囡儿的眼睛早已闭上了,只是小腮帮子还一下子紧
一下子迟地鼓动着,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一下,又
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可白胖的小手却下意识地抓了抓*** 乳房,而旁边的短榻
上,姐姐钰儿已经睡着了。

  “婆婆说,钰儿珏儿长得可像相公小时候了。”无瑕的目光又和我一同落回
了女儿的脸上。

  “嗯,眼睛最像了。”

  师傅说我那双眼勾魂夺魄,打小他就让我对着镜子,告诉我什么眼神最动人,
对自己这双眼睛我自然记忆深刻。

  女儿几乎继承了我的全部优点,想来十几年后,大概光凭眼神,就能杀死无
数男人吧!

  “说起来,这两丫头的脸蛋倒是像妳多一些。老娘喜欢她们,又喜欢妳这个
儿媳妇,又觉得天底下她儿子长得最是漂亮,说丫头像我,其实就是夸妳女儿生
得好。”

  无瑕顿时喜上眉梢,我却故意板起脸道:“可我小时候却没像这两丫头这么
贪吃,好东西也不知道给她们老爸留点。”

  “相公…”无瑕边把小女儿放到她姐姐身边,边白了我一眼,可抬眼见我的
目光已经移到了她的酥胸上,她却偷偷挺了挺胸膛,遮掩着另一只椒乳的细布对
襟原本就被那粒凸起顶出尖来,此刻更是突然淹了一小块。

  知道其中奥秘的我伸手撩开了女人的衣襟,为了哺乳方便,无瑕并没有穿小
衣,那只饱满的雪丘便一下子弹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好不壮观。

  半年多的哺乳,不仅没让它变得松弛下坠,倒似比我离开苏州的时候还要硕
大挺拔,那乳首上的一滴洁白乳汁衬得它越发紫红发亮,轻轻用手一挤,就有两
股细细的乳汁激射出来,正打在我的脸上。

  “吓,比我走的时候还多哪!”

  我心中虽然有些诧异,可脑袋已经凑了过去,一口噙住了那紫红乳珠。

  无瑕方嗔了句“又和女儿抢奶吃…”,我的双脣已经啜住乳首根部,舌头裹
住乳首用力一吸,略带着腥气的温热乳汁顿时汹涌而来,眨眼就是满满的一大口。

  无瑕“嘤咛”一声,身子一软,瘫坐在了长榻上,一双藕臂旋即搂住了我的
脑袋,似乎这样才能支援着自己别倒下。

  我则顺势横卧在了美人膝上,叼着圆润的乳首吃了起来,咕噜噜连喝了几大
口,无瑕被啜得浑身颤抖,嘴里更是细细呻吟出声来。

  仿佛是喝下了最上等的春药,独角龙王顿时怒目圆睁。我扯开浴袍,拉过无
瑕的小手,她立刻握住了粗大的龙身上上下下细心爱抚起来。

  “它…好像又大了…”

  “它想我的心肝宝贝了嘛!”

  无瑕灵巧的五指几乎抚遍了龙王的每一处,似乎是要体会,它主人对自己的
心意。

  得到了满意的答覆,女人的娇吟愈发诱人,白皙的肌肤下透出了胭脂颜色,
更有一缕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奇异香气从她小腹下散发出来,甜甜腻腻,荡人
心扉。

  我心头越发火热,一伸手握住无瑕的另一只乳房,用力一握,白花花的乳汁
便激射而出,无瑕呼吸顿时一窒,身子越发抖得厉害。

  我挪了下位置,搂住无瑕丰腻的腰肢一提,女人就跨坐在了我身上,我小腹
上只觉得濡湿一片,撩起她的八幅裙,里面果然是未着丝缕。

  “小淫妇,这么心急…”

  我话音未落,无瑕已羞得把脑袋藏在了我的肩头,可身子却像是不听她使唤
似的向下滑去。

  仿佛是太湖边的初次,无瑕的羞花里布满了花蜜,可花径却紧窄的如同处子
一般,独角龙王每前进一步都那么艰难。

  不过,虽然生产根本没给无瑕的身子带来什么不良的影响,但她毕竟是两对
双生子的母亲,是肉体已经完全成熟的妇人,也就没有了处子的生涩,她一边巧
妙地旋转着自己的身躯,让自己更快地适应久别的龙王,一边伏在我耳边腻声讨
饶,求我怜惜。

  想起她坎坷的命运和来之不易的幸福,我心头的欲火顿时化为了怜爱,动作
也轻柔起来,只是久别重逢的无瑕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高潮突如其来地爆发了。

  潮落潮起,阳关三叠,无瑕无限满足地伏在我胸前,轻舔着我的胸膛——那
上面沾满了乳汁,虽说是一脸疲惫,可她精神却极是亢奋,听我倾诉完相思之苦,
又缠着我说京城的趣事儿。

  只是我提起宁馨的时候,她才微微紧张起来,眼珠转了几转,期期艾艾地小
声问道:“听小雨说,她比奴还丰润些…”

  “这丫头哪里知道妳的好!”我打断她的话头,知道解雨定是在京城的时候,
就把宁馨的情况偷偷寄给了竹园诸女。

  见无瑕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拍了拍她的雪臀,笑道:“妳可是天生内媚,
媚都媚到骨子里了。”

  想起无瑕的好,又想起在我心中越来越重的远在京城的宁馨,依然留在无瑕
体内雄风犹在的独角龙王不由得胀了几胀。

  无瑕脸上复染上了一层粉腻,含羞白了我一眼,身子突然向下滑去,跪在了
我的双腿之间。

  她捧起一只玉乳凑近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轻轻一挤,乳白色的汁液就击打
在龙身上,乳汁和原来白浊的花蜜混合到了一处,就像给龙王穿上了一件雪白长
袍。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手来,媚眼如丝地瞥了我一眼,俯下身子,将龙王吃进
小嘴里。

  温柔的啮咬、悉心的舔啜,滑腻的香舌抚慰着龙王的每一根龙筋。那千变万
化的滋味,绝不输于七大名器的任何一个。我只觉得丝丝快感集腋成裘,冲击着
我的四肢百骸,呼吸顿时沈了起来。

  可无瑕此刻却吐出了龙王,深深的喘了一大口气,想来内功精深的她也坚持
不住了。

  低头望去,傲然挺立的龙王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白浊,却是多了些许亮晶晶
的银丝。

  “这儿…还有哪…”

  我刚想问哪儿还有,却见无瑕的螓首凑到了我的股间,轻轻扳住龙王,香舌
沿着龙身向后滑落下去。

zxc8888 2009-12-24 10:56

                第五章

  等解雨来叫我出发的时候,无瑕已经沈沈睡去,屋子里弥漫着乳腥和栗子花
香的气息,充斥着暧昧荒淫的情绪。

  “哼,淫贼永远都是淫贼。”解雨的话里带着一丝醋意,只是她很快就意识
到自己犯了我的忌讳,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听干爹说,魏姐姐是四天前在苏州
发表支援你的言论的,可随后就失踪了;而辛垂杨的那番话也是同一天在镇江说
的,两人选择的时间都是在午时,前后差不了顿饭功夫,没有谁先谁后的问题。”

  “哦,这么巧?”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魏柔委身于我之前行事如剑,且不计谤毁,先后两次住进竹园;然而现在身
属于我,心里反倒有起鬼来,不肯再入竹园,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魏辛如此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时间公开自己对茶话会的看法,却有些出乎我
的意料,不过,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她俩事前缺乏沟通,以致自家人说出自相矛盾的话
来,可我却心知肚明,魏柔定是已经和辛垂杨见过面了,只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师
叔,被迫在师门和丈夫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她不想太过授人以柄,才极力想要造成一种假象,她和辛垂杨说的都
是个人的想法而已,类似这样的话,她们之前说过很多,只是不幸的是,这次两
人意见相左了。

  猜出魏柔很可能是去了隐湖,可就连白澜也不晓得隐湖的确切位置,我只好
放弃去寻她的念头。

  转头看解雨,她眼中隐隐透着一股倦意,同样是奔波了数百里后,我享受鱼
水之欢,她却为了我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念及于此,我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愧意。

  “雨儿,辛苦妳了。”

  “嘻,谁让你是人家的相公啦!”

  大概是听出我话里的诚意,解雨精神一振,抱着我的胳膊笑道:“还有件事
儿相公你得谢谢我,给江湖各门派的请柬我已经按照你列的名单写好了,也告诉
老马车行务必要送到各门派手上,茶话会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十一月二十五
日。”

  “好么,连日子都替我定了。”

  原本我还有点犹豫,究竟茶话会的日期是比以往提前十日还是二十日,毕竟
眼下的局势不那么明朗,多给我留点时间准备,胜算也能大一点。

  可解雨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太过迁就反而会助长对手的气焰,强硬或许才会
让他们心有顾忌,从而放弃自己的立场。

  两人相拥走出竹园,老马车行的马车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可车夫拉开车门,
却惊叫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竟端坐着一位俊美的青年。

  “三藏?!你不是回蜀中了吗?”我吃惊地叫出声来,而解雨则欢呼一声,
上前抱住了大哥的臂膀。

  我心中暗惊不已,按照唐天运的说法,我这个大舅哥在九江整肃好唐门的货
运中转基地之后就逆江而上,回唐门娶媳妇去了,算算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
他怎么突然又杀回江南了呢?

  看他行事鬼鬼祟祟的,显然是唐门发生了什么变故,直觉告诉我,唐家兄弟
之争大概远不像唐天运所说的那样,已经和平解决了。

  “别情,茶话会眼看着就要泡汤了,唐门总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吧!”

  “这还差不多。”解雨顿时眉开眼笑。

  唐三藏这番话,摆明了唐天文已经拿我当女婿看。解雨拉着他问了一大堆关
于她新入门的嫂子的问题,显然没有去多想——茶话会生出变故,也不过是这十
几天的事情,唐门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

  这分明是唐三藏因故不得不返回江南,途中得到了消息,而老四唐天行敢发
表声明,显然唐天文也离开蜀中,一并来江南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唐门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瞒着解雨,唐三藏的一番话,
越发说明是唐天威出了问题。

  “三藏,实在对不起,你娶媳妇,我不仅没法去道贺,反倒害你新婚燕尔也
不得安宁。”我一边道歉,一边给他使了个眼色:“几天前在扬州碰到六叔,他
正忙着处理宝大祥的事务,其实六叔久在商场,唐门中数他最有商人气质,他那
张嘴,都能把死人说活了,去对付武当最是惠而不费,反正都是打嘴仗,练嘴皮
子上的功夫。留下的宝大祥事务交给你大伯,这样你不就可以偷得几日轻闲吗?
现在可好,嫂子心里肯定要骂我给你惹事了。”

  “六叔倒好说,可大伯解开心结需要时间,六叔劝了他那么长时间,他还一
肚子气哪!再说,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想找他也不太容易。”

  我恍然大悟,原来唐门对唐天威已经失去控制了,甚至连他的行踪也无法掌
握了。而唐门没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样一劳永逸地除去唐天威,显然是和老六唐天
运有关。

  不过,虽然谁也猜不出他究竟会不会对唐门不利,可单单甩掉跟踪者这个举
动,已经足以让唐门起疑心了。

  “老爷子好动,总不能让他憋在秦楼吧!不过,真有事想找他,大概也算不
上什么难事。”

  唐三藏目的已达,便想离去,却被我留了下来。我示意车夫先去一趟府衙,
和鲁卫匆匆交待了一番,然后出城而去。

  “三藏,既然你是为茶话会而来,想必知道武当等五派的声明,换作是你,
你该如何?”

  “不外乎四招,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屈之以威、灭之以武。这四招都不管
用,那只好对他们不理不睬,权当他们不存在了。”

  “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是安抚之道,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过了,可我看希
望渺茫。屈之以威?人家可没把我这个江湖总管放在眼里,不过,拉上蒋迟,或
许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只是以后我的话怕是更没人听了。”

  唐三藏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他此刻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不放他离开了,原来是
要让他在自己妹妹面前当回恶人:“别情,你总还记得杀鸡给猴看这句话吧?”

  “喂,总不能为了茶话会就把人家给灭门了吧?!”解雨也白了她大哥一眼,
只是反应却远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激烈。

  “那妳就等着皇上扒妳夫君的皮吧!”唐三藏显然对妹妹的话不以为然,哂
笑道:“我可是听说过,四派中的铁剑门很可能和倭寇有染。在宁波的时候,他
们就曾对魏仙子和鲁卫下过毒手,像这等祸国殃民的门派,正好藉机将它铲除!”

  “对,该杀!”解雨柳眉倒竖,脱口而道。她定是想起了潇湘馆的那一幕,
便立刻支援起大哥的提议来。

  “不妥。”我沈思了片刻,摇摇头:“铁剑门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损失了胡
一飞、来护儿,可门内还有宗亮、齐默等高手坐镇,特别是那个神秘的练达,在
铁剑门里的排名尤在宗亮之上,武功很可能直追十大,想悄无声息地灭掉它不太
现实,可兴师动众的势必引来江湖反弹,一样陷我于不利的境地。”

  其实以竹园的实力未必就拿不下铁剑门,可惜魏柔缈无踪影,而无瑕的武功
也因为心理因素而大打折扣,对撼铁剑门,我实在没有万全的把握。

  何况,高光祖寄身于此,我还不清楚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贸然行动,或
许会破坏我和少林之间的协定。

  “毒瘤早晚要剜。”得到妹妹支援,唐三藏说话没了顾忌,反倒热情高涨起
来:“算我一个,我就不信铁剑门都是三头六臂!”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松江城。奔驰在大街上,明显能感觉到松江日新月异的
变化,不仅街道两旁多了不少陌生的建筑,就连行人的精气神都比半年前足了许
多。

  马车特地绕过松江秦楼,虽说没有苏州号那般豪奢,可客人仍是络绎不绝。
在它的周围,几家新开张的酒楼茶肆生意异常火爆,一家成衣铺子也是人头攒动,
而围墙下,是一溜等客的马车,虽然没人管,却是秩序井然,显然秦楼的开业,
给松江许多产业带来了机遇。

  而巨额银两的涌入,也给松江带来了新的繁荣。

  五位师娘购下的平泉园与秦楼仅仅隔了两条街,门房是个极精明的老头,虽
然不认得我,却认得解雨,一看我俩的亲热劲儿,他立刻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将我俩迎了进去,一边道:“秦妈,快去禀告大奶奶和大
少奶奶,就说少爷回来了!”

  “不用了。”我拦下秦妈,问清楚眼下大家正在五尺轩给二师娘做寿,便让
解雨带我径直去了五尺轩。

  解雨轻车熟路,带着我在迷宫似的回廊和假山中穿行,往往看似没路了,可
一推爬满枯藤的墙壁或钻过一座假山,却又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中的精妙变化比
之京城的江南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观察,绝大多数的暗门机关虽然经过特殊处理,可依旧能看出时日尚短,
显然是新加上去的。

  我正暗自揣摩师娘们的用意,耳边已隐约听到众女的笑声,穿过一片暗含反
五行阵的花树,五尺轩就在眼前。

  “…别说沈园,就连邻居家的鸟窝都无一幸免。后来,又喜欢上了吃狗肉,
嫌买来的不好吃,一到晚上,就和张城四处偷人家的狗,说来也不能算偷,他总
给人家留上银子,那银子足够买两条狗了,以致后来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告诉他
自己家里有狗,盼着他去偷哪!”五师娘的话引来众女一阵嬉笑。

  “又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了。”我伏在解雨耳边发着牢骚,可无忧无虑的童年
却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逼着我三更起五更眠,教了我一身本事的师傅!那个任我骑在脖子上撒
欢儿,陪着我偷鸡摸狗玩鸟逗蛐蛐的老管家张伯!而今都离我而去,撒手归西了,
而我也永远再听不到师傅严厉的呵斥和张伯风趣的笑话了。

  “怪不得钰儿珏儿皮得要命,原来像动儿…”听声音似乎是玉珑。

  “哼,这丫头敢背地里编排相公,看我不拿家法制她!”我低声对解雨道。
她却白了我一眼,嗔道:“玲珑说得没错啊!不像你,难道像无瑕姐姐?可无瑕
姐姐多温柔啊!”

  “嘻,敢说相公的心肝宝贝,小心相公知道了,家法伺候…”

  武舞话音未落,就听萧潇笑道:“晚了,相公已经到了。”

  “相公到哪儿啦?”

  武舞还在傻问,玲珑已是兴奋地尖叫起来,就听屋子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我刚推开大门,姐妹俩已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我怀里。

  “想死了、想死了、想死了…”

  我亲完了姐姐亲妹妹,亲完了妹妹又亲姐姐,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像流进我嘴
里的泪水,和着佳人的香津,变得又苦又甜。

  安抚好玲珑姐妹,抬头一看,宝亭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她原本圆润的脸庞
变成了瓜子脸,连下巴都显得有点尖了,那丰腴的腰身似乎也瘦了一圈,衣带渐
宽了。

  她身后,同样清减了许多的萧潇和武舞也同样含着泪花凝望着我。

  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啊!

  我又怜又爱,张开双臂,深情地道:“来,我的乖宝贝,让相公好好看看妳
们!”

  和众女亲热了好一会儿,我的目光才投向坐在屋子中央那张大桌旁的诸位长
辈。

  师娘们含笑望着我,那眼神多像慈祥的母亲欣慰地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儿子长大了,功成名就了,母亲虽然变老了,可内心却得到了满足。

  当然,像五师娘的岁数只比我大了一轮,她目光中自然夹杂着些许促狭戏谑,
说起来,她更像是我的大姐姐,而六娘的目光…

  我和六娘目光一对就倏然分开,从解雨手上接过一只锦盒,来到二师娘面前,
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二师娘眼圈一红,将我搂在怀里,突然哭了起来。

  “二妹,虽然相公不在了,可我们还有动儿啊!”大师娘墨夫人劝道。

  “大姐,我这是高兴。”二师娘抹去眼泪,哽咽道:“可惜相公没看到,咱
们的动儿多出息了…”

  “弟子再出息,也是师娘的孩儿嘛!”我连忙抢过话头:“二师娘您看,弟
子带来了什么礼物?”

  说着,我一按机簧,锦盒“砰”的一声打开,一只捧着寿桃的精致玉猴弹了
起来。按动机关,那玉猴便忽而作揖、忽而献桃,动作极其滑稽,众人皆捧腹而
笑。

  “你这皮猴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二师娘也被逗得莞尔起来。

  “对了,也不把钰儿、珏儿带来,还没找你算帐哪!”五师娘瞪了我一眼,
转头对宝亭道:“我可是事先打招呼了,宝亭妳的孩子,我要亲自带,谁也别跟
我抢!”

  宝亭顿时晕生双颊,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到我脸上。

  我一脸苦笑:“五师娘,连我老娘要带钰儿、珏儿,我都没答应哪!”没等
她变脸,我又嬉笑起来:“第二个,我保证第二个肯定给您老人家带,您要是能
忙得过来,第三个、第四个也没问题,第一个就留给弟子和媳妇稀罕吧!”

  “你倒贪心的很!”五师娘噗哧一笑,随即脸色一正:“动儿,听说你在京
城里私娶的那个什么郡主都已经有了身孕,此番回来,可要好好疼你的媳妇们,
别让五师娘一等等上个三年五载的,否则,宝亭舍不得罚你,师娘可要请你吃棒
子炒肉了!”

  多年的默契让我顿时明白了五师娘的用意,我在京城不告而娶,宝亭再贤惠,
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想法,莫不如当面说清楚,省得心中留下什么阴影,而五位师
娘也正好作我的说客。

  连忙顺杆往上爬,把宁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我隐居白府十数日不得皇上召见,众人都相当困惑,我添油加醋地解释了
半天,她们这才明白,皇上当初并不信任我,甚至有可能一直将我软禁在京城。

  于是和宁馨巧遇之后发生的故事,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特别是皇上的赐婚、
我更名换姓以及和宁馨的约法三章,维护了宝亭她们的地位和自尊心。结果在大
师娘狠批我的时候,宝亭反倒替我说起话来。

  等入夜,和诸女胡天胡地抵死缠绵了一个晚上后,她们心中仅存的一点芥蒂
也就消失不见了。

zxc8888 2009-12-24 10:57

                第六章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阳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满
目俱是藕臂酥胸、雪股玉臀,仿照倭国榻榻米设计的床榻上据说可以睡四个人而
绰绰有余,但此刻已经显得拥挤了,而这还少了早起的萧潇。

  轻轻搬开宝亭的胳膊,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宝亭只呢喃了一句,又沈沈睡
了过去。玲珑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下,我轻轻拍了拍她们,姐妹
俩也都又沈入了梦乡。

  出了卧室,眼前顿时一白,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刺得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扭头看自鸣钟,已是巳时了。

  向窗外望去,四周都是假山怪石和高大的花木,把这座名叫“别有天”的阁
子完全包围了起来,当真是别有洞天。

  左右看看,却不见萧潇的影子,可盥洗的家伙事儿却早准备好了。梳洗一番,
想想该去给师娘们请安,走到楼梯口,我便嗅到一股莲子粥的清香气息,心里一
动,来到一楼小厨房一看,果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屋子里炉火正旺,温暖如春,萧潇就只披着件湖蓝对襟,露出白生生的半截
小腿。

  她正把煲粥的沙锅从紫铜小火炉上端下来,听见脚步声,回首嫣然一笑,问
:“相公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听我说睡足了,她便说再切点卤鹅肝就可以吃饭了。

  “那我去调姜汁醋。”我随口道。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这对白曾经那么的熟悉,甚至有段时间,几乎
每天早晨都要说上一遍,可最近的一年,却是很少听到了。

  “贱妾来煮茶,师娘知道相公你喜欢喝吓煞人香,在这儿备了不少哪!”萧
潇边说边转身把水壶放在了小火炉上,可她转身之际,我已然发觉她的眼圈红了。

  我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爱,还是愧疚。身边诸女,或多或
少都有一点私心,就连贤淑的宝亭无瑕也不能免俗,唯有萧潇,不管什么情况,
都始终如一地把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而无怨无悔。

  而人生最好的八年里,我和她彼此相知,几乎熟悉到了对方的骨子里。对我
来说,她不仅仅是我的女人,甚至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然而,我为她付出的却越来越少了…

  “萧潇,妳歇着。”我抢过她手中的菜刀:“今儿,让主子伺候妳一回。”

  再度听到熟悉的话语,萧潇马上明白了我的心情,一串晶莹泪珠滑过白皙脸
颊的同时,鲜花一般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她下意识地瞥了楼上一眼,腻声娇笑道:“那婢子可要主子喂着吃了。”

  “烫不烫?”一勺热气腾腾的莲子粥送到了萧潇的嘴边,一根火烫的肉棒槌
也塞进了她的另一张小嘴里。

  “烫、烫死了…”

  怀中的佳人含糊呻吟着,修长而有力的大腿环在了我腰间,娇躯前后左右扭
动着,或许因为楼上的诸女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萧潇愈发亢奋,我的独角龙王
似乎打通了一口泉眼,那花露直如泉水般汩汩泌出,顺着两人交合之处流淌下来。

  “小馋猫,这么贪吃。”见萧潇香舌下意识地在瓷勺上打着转转,仿佛是在
舔着我的分身一般,我不由得把瓷勺一撤,将食指伸进了她的嘴里,滑腻的香舌
立刻裹住了我修长的手指,细细咂吮起来。

  “还有一张小嘴儿,要不要也喂它点东西吃?”

  萧潇原本媚得几乎出水的眼神顿时迷离起来,虽然喉间发生娇腻的声音听不
出是赞同还是反对,可她急速收缩的花房却清楚无误地告诉我,她内心是多么欢
迎我的提议。

  只是我刚用粘稠的汁液涂满她的菊蕾,就听阁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
人把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快到门口了,我才听见。

  “有人来了。”我心头蓦地一动,伏在萧潇耳边道。

  “好像是…干娘。”从情欲中惊醒过来的萧潇六识比我还要敏锐,很快听出
来人是谁。

  她立刻慌张起来,双足点地,就想站起身来,可腰肢却被我的大手紧紧箍住,
非但没能站起来,反倒和我贴得更紧了。不仅独角龙王探破花心,直入花宫,我
左手中指也刺开菊蕾,滑了进去。她的身子立刻哆嗦起来,花径剧烈地收缩起来,
一股浓腻的阴精猛的打在了龙首上。

  就在萧潇泄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六娘刻意压低的声音:“司画,
大少爷可起来了?”

  “起来了。”小丫鬟司画回道:“正和四少奶奶吃饭哪!”

  “吃饭?”大概是听出司画言不由衷,六娘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片刻,她
突然问道:“动儿,吃完饭了吗?”

  “正吃哪!”我回道,而瘫在我身上娇喘不已的萧潇闻言却猛的从我身上跳
起来,脸上已满是红云:“人家怎么见干娘啊…”

  她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嗔怪道,她裙上淹湿了一大块,还是我灵机一动,将
围裙系在她腰间,才堪堪遮挡过去。

  萧潇开门把六娘迎了进来,诺诺叫了一声,转身就要逃开,却被六娘喊住,
笑道:“不是还没吃完饭吗,怎么就逃席了?”

  萧潇反应也快,说媳妇给干娘拿付碗筷来,等端着碗筷进来,身上的衣服已
经换了一套。

  我却不敢站起身来,独角龙王一旦发威,想重新蛰伏并不那么容易。

  六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窘况,迳直坐在了我的对面,接过我递过去的一
盏吓煞人香,浅浅抿了一口,不经意地问道:“京城一切都好吗?白秀也好吗?”

  我顿时明白,我和白秀的关系并没瞒过六娘的眼睛,先是调白秀去掌管松江
秦楼,后又把她派来京城助我,都是因为六娘早就知道白秀是我的女人,可以信
赖了。

  “白秀很好,她现在替我照看江南居的生意,而京城秦楼我交给陆昕来打理
了。”

  “江南居?”听到陌生的名字,六娘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把她听到白秀消
息之后的一丝异样遮掩了过去:“陆昕?魏柔她不是回到江南了吗?”

  白秀抵京后所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通报给竹园诸女,而陆昕是魏柔的化身
也只有竹园少数几个核心人物才知晓,六娘虽然知道魏柔的秘密,但她并不晓得,
钱萱已然顶替了魏柔来扮演陆昕这个角色。

  将明暗秦楼的计划说了一遍,六娘方才明白过来——虽然我在京城的处境并
不那么乐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险恶,但绝非没有一点反击之力。她的脸色顿时
轻松下来。

  “既然京城的事情犹可为之,那么过了今年茶话会这第一道坎,顺利执掌江
湖两三年就有把握多了。不过动儿,”她颇有深意地望着我,慢条斯理地道:
“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眼下当务之急是筹办茶话会,听解雨说,你已经定了日
子,就在下个月二十五日,余下的时间已经不算多了。二姐今儿早晨还说,她五
十寿诞也过了,你该忙你的正事儿去了。”

  六娘话中有话,我和萧潇自然听得十分明白。萧潇顿时绯红了脸,羞得低下
头去。

  而我却正色道:“干娘,您也知道,做那个什么捞什子的江湖执法者并非我
的本意,我最大的心愿是和萧潇她们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在我眼里,让她们快乐
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才是我的正事儿!”

  六娘微微一愣神,或许是她没想到我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她、或许是她察觉了
我眼中闪过的一丝炽热,让她嘴脣蠕动了两下,却没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她的眼
中也没有任何怒意,反倒再度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虽然一闪而过,却依旧被
我捕捉到了。

  自从我得知六娘冒险取得宗设的藏银后,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两人的关系
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是六娘暗示我守秘让我觉得两人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还
是六娘肯为我冒着生命危险让我感动?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条丝带连着我俩,扯不断理还乱,我不想去探究,
可偏偏忍不住去试探。

  萧潇也是一怔,投来的目光里不免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续道:“当然,我不会误了大事的,我又不
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无知纨裤子弟。幸福,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
我深知这一点,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壮大我的实力,来护卫我的亲人。武当派和
清风妄想阻挡我的步伐,哼,我会让他们知道,总有些人是不能去触犯的!”

  “这么有信心?”六娘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可嘴上却道:“可武当一呼百
应,反对你的声音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局势对你相当不利啊!”

  “乌合之众而已!”我轻蔑地道,随即再度试探起来:“我有干娘相助嘛!
武当算个什么东西?!何况,我听说武当派内部并不和睦,三清各怀鬼胎,更有
不少人在扯清风的后腿,和我决一死战的决心不是那么好下的。生死存亡关头,
没准儿它就变主意了,而身为反对续办茶话会的首倡者,它一旦变了口风,大江
盟和恒山派也不会硬挺着了。”

  “动儿你倒是神机妙算,未雨绸缪了。”六娘笑道,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
表情,而对我的恭维,她似乎也默认了,这让我的心跳不禁骤然快了几分。

  萧潇是竹园众女中仅有的几个完全知道我全盘行事计划的人,自然明白六娘
所指为何,也随声附和道:“当初听相公说要调查武当的内幕,贱妾还奇怪,没
想到武当真的成了相公的对手。”

  我心里苦笑起来,这倒是六娘与萧潇高看了我,当初只不过是为了调查苏瑾
身边的青衣人是否就是武当的二号人物孤竹清云,结果在不经意间成了一招妙手。

  “动儿,你是不是想武当像隐湖那样,发出不同的声音?”六娘沈思片刻,
便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武当内部矛盾重重,这主意未尝不可一试。”

  听六娘言之凿凿,我知道在这五个月里,六娘对武当的情报战定是得到了丰
硕的成果。

  其实说来也不奇怪,她对练家已经关注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因为武当和清
风的缘故,一旦把人力物力向武当倾斜,很容易得到相关的情报。

  “动儿,当年三丰真人淡泊名利,为防止武当被野心家所利用,故而设下了
两权分立的制度,掌门和长老会成为互相制约的两大权力中枢,这你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在武当派,掌门和长老会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虽然因为掌门在长
老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让他在两者之争中略占上风,但因为长老会有着严格的入选
程式,长老又是终生制兼世袭制,没有背叛师门之类的重大过失,就连长老会自
己都无权罢免它的长老,遑论掌门了。而要得到武当五分之四弟子的支援去罢免
一个长老,事实上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正因为如此,长老们并不太忌惮掌门
手中的权力。

  “我总觉得,清风之所以最近才开始图谋武林领袖的地位,除了训练练家的
子弟兵要经年累月的时间之外,需要摆平长老会的其他四位长老也是极其重要的
原因。”

  武当长老会共有五人,除了掌门和俗家长老之外,还有真武、大德、清都三
大殿长老。三大殿长老都是世袭,而俗家长老则由掌门提名,而且还要至少获得
其他两人的支援,清风为了在长老会中获得多数,想方设法将宫难推上了俗家长
老的宝座,其间更是费尽了周折。

  “不错!”六娘赞许道:“武当派系分明,三大殿长老各有心腹,清风想统
合武当不是件容易事儿。就说妙字辈硕果仅存的大德殿长老妙可真人吧!他是武
当四清中年纪最小的清雾的师傅,当年他和清风的师傅妙无真人并称武当双骄,
在派中有着极高的名望。而且为人十分方正,别说清风一个后辈,就连妙无真人
在世的时候,在武当也是个横着走的主儿。他很多事情都不买清风的帐,清风却
拿他毫无办法。只可惜这两年他身染重恙,一直卧床不起,不管派中事务了。清
风近来行事越发大胆,不能不说和少了他的制约有关。”

  “有道理。”我沈吟道:“就算清雾进步再快,在门中说话的份量也远远比
不上他师傅。”

  “对。”六娘微微一笑:“这个清雾也是武当罕见的天才,大前年登上名人
录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还刷新了宫难创下的男子二十四岁上榜的记录。去年排
名连升三十三位,一下子升到了四十一,今年听说就连清雨都奈何不了他,很可
能挤进你新排的名人录的前三十位。虽然他眼下在武当还没有多少发言权,可接
任大德殿长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有传言说,他还有接任掌门的可能。只
是,”六娘顿了一下,眉间露出一丝忧虑:“清雾和他师傅不太一样,他和清风
走得相当近,一旦接任长老之职,不但成不了清风的约束,反倒可能成为他的得
力助手。”

  “哦,竟是这样?!”我不由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清都殿
长老清雨和清风之间的关系相当耐人寻味喽?那么在宫难进入长老会之前,清风
甚至是一对三,处于绝对的劣势,宫难又是怎么坐上武当俗家长老宝座的呢?”

  “动儿,你怎么会知道清雨和清风之间并不和睦呢?”六娘目光灼灼地望着
我道。

  “干娘,您不会是把林筠给忘了吧?”我解释道:“原本我们都以为,清风
把林筠送给清雨的得意弟子玄苦,是一种奖励,但眼下看来,更像是釜底抽薪之
计,目的是削弱清雨的实力。因为比较而言,更值得奖励的清雾并没有与女色有
染,显然是因为清风和他走得近,已经没有必要再用女色来巩固两人的关系了。”

  “你呀!自己喜欢倚红偎绿的,就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了女人身上。”六娘
噗哧一笑:“不过,这次你倒是猜对了,清雨至少在一年半之前,和清风的关系
还相当紧张,只是因为一直公开和清风唱反调的是武当的二号人物清云,两人之
间的矛盾才没显得那么突出。但彼此之间有矛盾,不等于清风在长老会中就要以
一敌三。妙可行事公正,只要有利于武当,不管是谁提出的议案,他都赞成;而
清雨原来也是相当有原则的人,不像清云,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清风对着干,
甚至经常找各种各样的藉口离开武当山,故意让长老会因为缺人而无法召开,以
致清风的许多重大计划都无法得到长老会的及时批准。事实上,由于宫难是现今
武当俗家弟子中最适合出任俗家长老的人选,妙可和清雨都投了赞成票,而清云
反对的理由,也只是他和清风的关系太过亲密罢了,至于宫难的为人和在武学上
的造诣,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可眼下清雨明显投入了清风的阵营,不然武当也做不出反对茶话会的决定,
长老会中除了宫难之外,清风定是得到了另外一张赞同票,而这张赞同票非清雨
莫属。”我苦笑道:“显然,清雨和苏瑾的关系败露了,叫清风抓住了把柄,这
才不得不臣服于他。”

  “你都知道了?”六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关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涩然一笑:“干娘您不必为我担心,反正清雨
他不是苏瑾红杏出墙的头一个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已经麻木了。女人变了
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我也不想拉了。只是有点可惜,清云是几近半百的
人,苏瑾的品味怎么变得这般奇怪?”

  六娘沈默了半晌,却出人意料的低声自语道:“年龄重要吗?”

  我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师傅比五师娘大二十三岁,两
人依旧十分恩爱,而无瑕比我大十岁,却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之一。六娘呢?虽然
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可也该是一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数字吧…

  “嗯,这个,干娘我的意思是说,他武当派又不是龙虎山一正道,讲究阴阳
双修,这男人年纪一大,那个,干娘您也知道…”

  “我知道什么?”六娘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窘意,旋即板起了面孔
:“苏瑾的事情,不是你想不明白,而是你压根儿就不愿意去想,表面上说得洒
脱,可心里比谁都在乎!”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严厉了,她语气缓了下来:“动儿,你若始终不敢
面对她,她就很可能成为你最致命的弱点,一旦被对手侦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了!”

  “干娘,这道理我懂,您就别再揭我伤疤了。”我苦笑道:“对于苏瑾,我
不是洒脱,而是真的想放弃了。或许她一开始很可能是被慕容逼的,然而我早已
今非昔比,她也该知道,我有足够的实力来帮助她脱离苦海,可事实呢?我只看
到她周旋在众多男人中间而乐此不疲,就像青烟所说的那样,总有一些女人喜欢
放荡的生活、喜欢体验各式各样的男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和苏瑾的
差别仅仅在于,这个社会允许男人多娶,而不允许女人多嫁罢了。”

  “动儿,你能想开是最好不过了。”六娘眉头舒展开来,欣慰地道,只是最
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沈吟了一下,才道:“既然你知道清雨和苏瑾
的关系,也知道她身边的那个青衣怪客就是清云,那你就该想到,万一清风同样
握着清云的小辫子,那么你就没有多少机会来制造武当内乱了。”

  “总要博一下,因为制造敌人内乱可是最惠而不费的制敌方略了。”我沈思
了片刻,问道:“干娘,您看清雨知不知道林筠和玄苦之间的关系呢?”

  六娘摇摇头表示不知,却斟酌着词句道:“你说清风此举乃是釜底抽薪?那
就是说,清风根本不放心他的师弟了?如果清雨还被蒙在鼓里的话,一旦知晓自
己心爱的弟子已经被清风拉拢过去,他的反击倒是有可能会相当惊人。”

  “不错!”我接过六娘的话头:“毕竟玄苦在武当玄字辈弟子里是最为出色
的一个,如果清风把掌门之位传给玄字辈弟子的话,玄苦乃是第一人选。清雨自
己没做成掌门,有希望做掌门的弟子又投靠他人,他的反应可想而知。”

  “那么动儿你就再审审林筠,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至于武当那边,
白澜的情报网也该渗透进去了吧!”

zxc8888 2009-12-24 10:57

                第七章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宝亭玲珑她们都陆续起床,见到六娘,都有些羞赧,就
像贪欢的儿媳被公婆撞见了一般。

  我和六娘正在讨论对几家异己分子剿抚的流程,先剿而后抚,是我俩的共识,
否则就是一味地示弱了。

  首剿的目标也相当一致地定在了铁剑门的身上,国仇家恨,一齐算帐。

  如何去剿,大原则也趋于统一,我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动用官
府的力量,因为铁剑门的总舵在丁聪的地盘上。

  我甚至不能公开讨伐铁剑门,毕竟江湖执法者要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掩耳盗
铃虽是自欺欺人,却是能保住大家面子的最佳途径。

  只是剿到什么程度,两人却有不小的分歧,我欲把铁剑门连根拔起,可六娘
却说,打痛它即可,不然给江湖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很可能引
起江湖的反感。

  “干娘,从我挥剑杀了宋维长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江湖人心目中打下了强
硬的印记,这不是靠放过铁剑门就可以轻易更改过来的。何况…”我自嘲地一笑
:“我魔门的身份、淫贼的名头,真的能赢得江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吗?答案显
而易见!而我内心也未必尊重他们——江湖上,又有几个人值得我尊重?!与其
戴着假面具赔上一张笑脸劳心费神,莫不如让他们从心底就怕了我——做我的敌
人,就要有面对死亡的觉悟、就要有不怕灭门的勇气,否则,还是乖乖听我号令
吧!”

  “就是!”玉珑抢着赞道,饱尝灭门之痛的她对十二连环坞的手段记忆犹新
:“干娘,除恶务尽,不然反受其害!”

  宝亭也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六娘目光闪烁,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展颜笑道:“不错,江湖
本来就是强者的江湖!动儿你放手去做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援你!”

  “你…是别情?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鲁卫狐疑地望着脱去长袍露出一身
西南苗疆夷人打扮的我:“不对啊!你不是去杭州和齐放谈判去了吗?”

  “那只不过是我故意放出的风声而已。”

  老鲁迷惑地“哦”了一声,我微微一笑:“人家大江盟是江南武林的领袖,
我能不给他们一点面子吗?就算人不到,话总该说到吧!你看,大江盟现在不也
是受用的很,连个辟谣的人都没出来吗?”

  “我怎么总觉得齐放他要倒霉啊?”鲁卫皱着眉头道,只是他很快就转移话
题:“呵呵,高大这小子原来是给朝廷做事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
当初还以为他结交三教九流是为了做生意哪!对了,他不是你那个管家高七的大
哥吗?”

  “高七已经不是我的管家了,我保举他出任嘉定县主薄,已获府、部的批准,
昨儿就上任去了。”我叹了口气:“只可惜老南不肯出来做事,否则,我头拱地
也要把他推到陆眉公那个位子上。”

  “你就别在我眼前念秧儿了,反正我是死活不进京,你说啥都没用。”老鲁
开口就把我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没的商量?”

  老鲁坚决地摇摇头,而我真的叹息起来,陆眉公眼看就要致仕退休了,在我
心目中,老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接替人选。

  可他最近虽然做官做上了瘾,头脑却异常清醒,几次三番地拒绝我,甚至我
列举了种种对他师门少林寺的好处,都打动不了他的心,总说与其去蹚京城那池
浑水,还不如在苏州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我只好另寻合适的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在老南同样拒绝了我之后,近来我考虑最多的竟然是劣迹斑
斑的李岐山,这让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喏,这是高大的资料,果真如你所言,这小子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绝不是
个什么好鸟,想动手的话,判他个秋后斩首虽然过分了点,可进哪个衙门去都挑
不出毛病来。”老鲁岔开了话题,把一叠资料递给我。

  “总要让他死得其所。”我接过高大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完善着心中的计
划,待看过一遍,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老鲁:“傍晚之前能弄到高大的笔迹吗?”

  老鲁知道我又要栽赃陷害了,无可奈何地白了我一眼,才说没问题,一下午
的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我又问是否查到了唐天威的消息,老鲁笑着说,唐天威少年时的花痴病旧病
复发,虽然离开了秦楼,却离不开女人,眼下正落脚宁波潇湘馆。

  “铁剑门最近也把总舵从杭州搬到宁波去了,你该有所耳闻吧!”老鲁意味
深长地道。

  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寂寞地照着空旷的街道。没有了白日
的喧嚣,苏州城褪尽繁华,就像高家大门口悬着的那盏半死不活的气死风灯似的,
透着孤寂冷清。

  “相公,来人了。”

  顺着萧潇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快速走来,虽然他明显一直在压
抑着奔跑的冲动,可昙花偶现的灵巧身法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是宗亮。”

  “对,来人是齐默,咱们也算是钓到了一条大鱼。”

  虽然明知道宗亮是铁剑门的中坚,不太可能轻易出动,而苏州在江湖人眼中
又不啻是龙潭虎穴,可我内心还是有一丝幻想——他会亲自来高家打探消息。毕
竟,我冒用高家名头传出的情报,事关铁剑门的安危。

  但很明显,万里流及其幕后主使并不太相信唐门竟然要对自己动手,因为两
家无论是从历史渊源还是现实利益来说,都没有多少仇怨和冲突可言。

  可唐天威无巧不成书地出现在宁波,这也不得不让铁剑门考虑情报的真实性,
因为他们不太可能会知道,唐门最近发生了一场内乱,而唐天威正是内乱的失意
者,眼下等于被唐门放逐在江南。

  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唐门这么一个重要的大人物易容更名潜伏到了自己的
眼皮底下,自然不会是心怀好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唐天威此去宁波,已经和铁剑门同流合污了,铁
剑门已经知道了唐门内乱的内幕,那么它自然更有理由相信,唐门要出手对付叛
徒和接纳叛徒的铁剑门了。

  制造一点机会,让铁剑门与唐天威发生冲突,我坐收渔翁之利自然是最理想
不过的了。而能有个让唐门出手对付铁剑门的理由,我也相当满意。

  但对铁剑门来说,无论怎样应对唐门,前提都是高家的情报到底准确与否,
那么派人来核实,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萧潇和唐三藏在高家附近的客栈里守候了两天两夜,虽然比我预计的晚
了一天,可总算等到了来人。

  齐默很快来到高家的门前,四下看看,就去叫高家的大门——这是白天鲁卫
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带来的好处,高家附近的几条街道一直有捕快出没,到了
晚上,齐默才得到机会。

  只是在铜环发出“叮当”声响的同时,我已经一个健步窜了出去,施展出江
湖最常见的轻功身法向齐默奔去。

  而我身后,作捕快打扮的唐三藏和萧潇高声呐喊:“抓淫贼、抓采花大盗啊!”

  那情景乍一看来,分明就是捕快正在抓捕采花的淫贼。齐默一怔,他的大脑
显然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这情景是否合理,我已经快速地接近,离他只有丈远了。

  当我突然施展出幽冥步来,身法陡然快了三倍不止的时候,他大概才明白过
来,自己竟是来人的目标。

  “鼠辈,敢赚你家大爷!”齐默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道,一边急速向后退去。

  只是铁剑方出鞘,斩龙刃已经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闪电,带着奇异的风声呼啸
而至。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铁剑竟生生被我劈成两段,利刃自肩头斜劈下来,
顿时血光崩现,碎衣乱飞。

  “你是王…”

  齐默认出了我的兵器,又惊又怒,可刚喊出我的姓氏,却被我运指如飞,连
点了周身七大要穴,一下子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府衙大牢里了。

  我和鲁卫连夜突审他,可审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得到一丁点有用的资料。

  “别情,这个齐默不是被洗脑了,就是个积年的惯犯,想撬开他的嘴巴,看
来得花些时日了。”老鲁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我恐怕等不及他的口供了。”沈吟片刻,我毅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口供,
是为了替少林出手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迟则易生变,看来这次只好把木蝉留
在苏州了。至于铁剑门那边,我去请老南助我一臂之力,江湖上没他这号人,想
来不会给他惹来什么麻烦。”

  南元子三更半夜地被我从被窝里揪出来,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可听明白
我的来意,他还是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南,我知道,这违反了你为人处事的原则,可你想过没有,丁聪乃是国
贼,铁剑门助纣为虐,任其坐大,祸及百姓啊!”

  “别情,你可以弹劾丁聪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问题是,正义就一定能战胜邪恶吗?”

  老南当然明白我指的是快活帮全帮覆灭的悲惨往事,一时沈吟不语。

  我诚恳地道:“老实说,我不是不想扳倒丁聪,而是现在根本扳不倒他,我
这个念头,连桂萼和我师兄方献夫都不支援,没有他们的支援,扳倒丁聪无疑就
是一句空话。但我在朝一日,就会盯着丁聪一日,让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放肆。
当然,大前提是,我没被江湖的大风大浪所吞噬。”

  “嗯,我是听说,你眼下的情况不大妙。”

  “是,不然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把眼下的形势分析了
一遍后,道:“在反对我的五大门派中,唯有铁剑门是门主亲自出马,不给自己
留一点后路,显然,丁聪是想置我于死地。而我也只有铲除它,才能快速有效地
制止这场风波,才能在江湖上立足!”

  或许是我的诚实打动了老南,抑或是他连番拒绝出山让他心有愧意,更可能
是因为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江湖人,沈默了半晌,他突然一脸苦恼地问我:“那…
这两天老三味谁来掌勺啊?”

  一行人抵达宁波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在潇湘馆的赌场里,我再度见到了易
容为宋难策的唐天威。

  他手执金樽,怀抱美人,在赌桌旁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他才经历了人生的
两大磨难。无论是老年丧子,还是大权旁落,都足以击倒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然而他却挺了过来。

  其实,他举手投足的儒雅和风流很让我心折,如果没有解雨和唐三藏,我很
可能在唐门内乱中站在了他这一方。

  望着他潇洒地掷出骰子,我心里一阵感慨——命运,就是老天爷掷出的骰子,
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当然,唐天威不认得我了,唐三藏的易容术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但利用
从李岐山手里得到的那张人皮面具,恐怕就连解雨都认不出我来,何况,沈迷在
醇酒美人牌九中的唐天威,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不少,周围出现的几个异常人物,
好像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那几个人虽然穿戴打扮各不相同,可他们却都始终关注着唐天威和他接触的
每一个人。

  不过,因为他们不时对上一个眼神,打出一个手势,稍一留心,就很容易发
觉他们是同伙。

  事实上,高明的赌徒们都善于察言观色,以防备他人合伙出老千,因此已经
有好几个人看出他们的破绽。不过,赌徒们显然误解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在这
几个人下注的时候,他们纷纷变得谨慎起来,甚至有人干脆抽回了赌资。

  当然,在我眼里,那几个人更是漏洞百出,无论身板还是眼神都泄露了他们
是练家子的秘密,腰间虽然没有剑,可挂剑的悬钩却忘了摘下;脚上也不是江南
流行的福字履,而是适合施展轻功步法的薄底快靴;甚至追逐他们的眼神,我更
是发现了他们的头儿,一个正在和赌场管事说说笑笑的陌生中年汉子。

  看他的相貌,再对照鲁卫给我的资料,我猜他大概就是万里流的师弟滕养中,
那么几个汉子是铁剑门弟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眼下的情形可有点不太对头啊!

  在赌桌旁跟着大家下了两注,我很快就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潇湘馆是大江盟的地盘,虽然主持事务的大江盟鱼龙堂堂主柳斯,在我眼里
不过是个武功尚说得过去的生意人,可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发现唐天威周围的异常
情况,而那个赌场管事更是明显认得滕养中。

  赌场自然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滕养中和铁剑门弟子在潇湘馆寻欢作乐也是
寻常之事。

  然而,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门派跑到另一个门派的地盘上办事,不
是两家已经撕破脸皮或者所办之事极其机密的话,总要知会一声,以示尊重。如
果有什么恩怨情仇需要在人家的地盘上了结,也要尽量避免给主人带来麻烦。

  而滕养中他们显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可赌场里的所有大江盟弟子对他们的
举动都熟视无睹。显然,两方已经有了默契。

  只是,这默契究竟是什么呢?我飞快地思索着。

  我拿不准大江盟和铁剑门的关系,表面上看,大江盟是白道、铁剑门是黑道,
两者的关系并不融洽,铁剑门是江南少数几个没加入同盟会的重要门派之一,万
里流更是和李思结下了相当深的仇怨。

  那李思近一年来在同盟会的地位蒸蒸日上,不仅取代了华青山成为七大长老
之一,而且在年轻一代同盟会弟子中,隐隐有和齐小天并驾齐驱之势,在同盟会
说话的份量已是越来越重,就算万里流是个傀儡,也总要有点门主的做派和面子,
不会主动用热脸去贴大江盟的冷屁股。

  但细一想,两者和丁聪的关系却都相当密切,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丁聪的左
膀右臂,一正一邪,各有妙用,倘若如此,他们表面上的不睦只是幌子而已,而
彼此互通消息自然不足为奇了。

  不过,如果大江盟已经从铁剑门那里得知了唐天威的身份,大概警戒的力量
至少应该再增加几倍,不仅柳斯都应该亲自出马,就连总舵都应该再派出高手支
援。即便大江盟一时派不出人来,铁剑门也至少应该动用门内名人录上的高手。

  因为唐天威虽然武功连三流都算不上,可毒功却是天下第一,一旦出了变故,
不能一击毙命的话,老天才知道他究竟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眼下的情形是,我既没看到大江盟派出有份量的高手,也没看到铁剑门的
几大主力。若说铁剑门瞒下了唐天威的身份,故而未能引起大江盟的足够重视还
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铁剑门如此轻忽就颇让人费解了。

  何况,不管大江盟知不知道唐天威的身份,既然两家已经有了默契,更合理
的解决办法应该是以大江盟的弟子为主来监视唐天威,这样才不致于引起被监视
者和其他客人的怀疑。而现在两方的行动,都可谓极不自然。

  “相公,滕养中盯上唐大少了。”

  “嗯,活该他被盯上。”我瞥了一眼远处烟视媚行仪态万千的唐三藏。

  一个艳光四射的少妇现身赌场,自然会引来无数猥亵的目光,不是南元子扮
成的保镖如同凶神恶煞、潇湘馆的护院个个如狼似虎的话,早有人上前搭讪了。

  我拿我这位大舅哥毫无办法,他似乎扮女人扮上了瘾,而我却不知该怎么劝
他。

  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论易容术上的造诣,唐天威还在他之上,想不被他
看出破绽,就不能像解雨那样完全改变自己的容貌,只能小打小闹、小修小改,
而这样,势必和自己原来的相貌有着几分相像,同样容易引起唐天威的关注。女
装之后,危险性就小多了,唐天威大概无法想像,堂堂唐门大少会男扮女装。

  果然,唐天威只看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赌桌上,不过,他对
铁剑门弟子的熟视无睹却引来了萧潇的怀疑。

  “唐天威的表演也太过火了,他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来自己已经被人监
视了?”

  “他、大江盟、铁剑门都很古怪,似乎是设了局,你告诉唐三藏,让他准备
撤退。”

  我一边低声吩咐萧潇,一边再度扫视了一遍摆了五六十张赌桌的偌大赌场,
赌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却还是没有发现其中暗藏了什么高手。

  萧潇偷偷打出了撤退的手势,而我则叫来了一个伙计,想打听唐天威的情况,
话题自然从他怀里的那个美人开始。

  “银红姑娘?啊呀!真是不巧,她已经被宋先生包下了,客官您还是换个姑
娘吧…多久?宋先生花了三千两,包了她三个月哪…您要两个清倌儿?没问题,
小的这就给您叫人来。”接过两个筹码,伙计乐颠颠地去替我和萧潇找姑娘去了。

  “三个月?”

  我和萧潇不由对视了一眼,萧潇皱了皱眉头,说当初唐天威贪恋庄青烟的美
色,就曾经半个月足不出秦楼。

  “如此说来,只能在潇湘馆动手了?”我心底虽然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很快
就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好,潇湘馆不是大江盟的产业么,正好顺手打击一下它
的气焰!”

zxc8888 2009-12-24 10:57

                第八章

  这边我和萧潇还没等来姑娘,那边唐三藏却引来了登徒子。就在他接到暗号
准备撤离潇湘馆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溜介的吆喝声:“铁剑门万门主到!”

  说话间,就见万里流气宇轩昂地大踏步走了进来,大半年没见,他的气质竟
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顾盼之间颇有一门之主的威严。

  相反,他身后的宗亮却越发一团和气,几乎看不出任何棱角来,不知道他底
细的人,一准儿觉得他只是万里流的管帐兼跟班,根本想不到,他竟是名人录第
二十位的江湖一流高手。

  万里流飞快地扫了赌场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唐三藏的身上。

  其实赌场里女人并不少,小姐贵妇、名妓流莺、媒婆马泊六,还有小户人家
的姑娘媳妇,各色人等的女人总有三四十个,却没有一个比得上易弁而钗的唐三
藏。

  “好俊的人儿!”万里流几步来到唐三藏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瞥
了一眼他手中的筹码,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容来。

  “美人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潇湘馆吧!怎么,妳手里还有筹码?是在这儿
玩得不尽兴吗?老柳这是怎么搞的…”

  “让开!”唐三藏不等万里流把话说完,便冷叱一声,他不仅扮起女人来唯
妙唯肖,连声音都清脆异常。

  周围的人似乎都嗅到了一丝火药味,有人怕殃及自己,开始悄悄后撤,但更
多的人却渐渐围了上来,一个个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万里流想如何对
付这个美艳的妇人。

  正主儿总算露面了,可我心里却不安起来,万里流找上唐三藏不算稀奇,早
在秦楼我已经领教了他好色的本性,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并不是猥亵,反倒像是嘲
笑,就仿佛唐三藏已经是猫爪下的老鼠、案板上的鱼肉一般,要任他宰割了。

  万里流为何笑得这么古怪?而见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越发担心起
来,唐门的轻功暗器最忌讳人多地方小,眼下的情景会极大地影响唐三藏武功的
发挥,顾不得监视唐天威,我忙挤进好奇的人群中,靠近过去。

  “嘿,她竟然叫我让开。”万里流夸张地对周围人笑道,只是很快他就收敛
起笑容:“或许赌博对女人来说确实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那么咱们换个别的游戏
玩玩如何,我的唐、大、小、姐?”

  中气十足的话音犹在众人耳边回荡,万里流的身形已经遽然发动,左手并指
如剑,直刺唐三藏的肩井大穴。

  骤然被人揭破身份,唐三藏不由得一怔。万里流原本就与他仅仅相距不足五
尺,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粗壮的手指已经堪堪到了近前。

  “小心!”

  南元子大吼一声,飞出一掌将唐三藏推到了一旁,那吼声仿佛是九天奔雷,
直惊得周围的看客个个面如土色,连万里流和宗亮的步法呼吸都为之一窒。

  但万里流不愧是名人榜前四十名的高手,身法虽然一缓,可手指依然结结实
实地戳在了唐三藏的肩头。

  好在躲过了肩井大穴,唐三藏虽然疼得皱起了眉头,可动作却不受丝毫影响,
顺势向一旁闪去,可惜他四周都是旁观的赌客,他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轻功以
换取时间,在撞到两个汉子之后,那葱管一般白皙修长的五指间仅仅多了两把泛
着幽蓝光芒的精致飞刀,那飞刀也仅仅在他手上停留了一刹,便如蓝色的流星一
般扑向万里流。

  万里流大概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十拿十稳的偷袭竟然没能得逞,对对手的
反击便严重估计不足,见飞刀疾如闪电般奔向自己,脸色顿时一变,人似乎也一
下子变呆了,竟然没有采取最恰当的应对方式向一旁闪躲开去,反倒去抽自己腰
间的奔雷巨剑。

  幸好他身后还有一位实力超群的保镖,同样是一掌推在他肩头将他推开,然
后众人眼前就现出一片耀眼的剑幕,只听“当当”两声脆响,两道蓝光顿时改变
了方向,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两声惨叫,众人“妈呀”一声,四下
逃窜,赌场立马乱成了一团。

  “唐大小姐好强的武功啊!”

  宗亮横剑在胸,长长吸了口气,目光灼灼地望着唐三藏,显然飞刀上的力道
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宗、万两人俱都口称唐大小姐,自然是把唐三藏误认为唐棠了。而唐棠虽是
绝色榜的榜首,可在江湖上却并不以武功著称,就算她是唐门少一辈中武功仅次
于唐三藏的人物,但她仓促发出的两把飞刀犹有如此功力,让宗亮不得不重新评
估眼前这位绝世美女的实力。

  和宗亮一样吃惊的,还有我。就在万里流喝破唐三藏身份的一刹那,我立刻
醒悟过来,唐天威和铁剑门、大江盟三方已经沆瀣一气了,因为只有唐天威才有
可能认出唐三藏来!

  他方才的一举一动快速在我脑海里闪回,很快我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
他是利用和银红亲热的机会,将消息告诉银红,然后由银红发出暗号通知同伴。

  只是唐三藏扮女人扮得实在太像了,虽然唐天威看出他是唐门中人,可还是
出现了一点偏差。

  怎么会是这样?!

  我的大脑竟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样的局面我虽然曾经估计过,可因为太过匪
夷所思,早被我抛到脑后去了。

  在我想来,面对慕容世家这等强敌,大江盟此刻决不该再开辟第二战场,去
惹唐门的麻烦,而唐天威也应该没有多少资本能说动齐放,支援他夺取唐门大权。

  可眼下,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眼前!

  “既然唐天威已和大江盟、铁剑门联手,潇湘馆的一切自然就是一个陷阱,
而诱饵就是唐天威了。”我心念电转,看来铁剑门和大江盟对突如其来的高家情
报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真的,唐门的确要铲除叛徒,那么大江盟和铁剑门就将计
就计,以铁剑门为明、大江盟为暗,打唐门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助唐天威登上
唐门家主的宝座,也要削弱唐门的实力,让它无力东进。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假的,那么,这个陷阱针对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我了!毕
竟只有我,才有能力伪造出那么一份情报来。

  想到这里,我顿时冷汗津津,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虽然自己想到对
方有可能串通一气,却没想到他们会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若非唐三藏被唐天威认出,让他们以为来的是唐门,而我们的突然撤离又打
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埋伏的话,或许我真的要落入陷阱了。

  既然有心要对付整个唐门,那么是谁来对付名人录上高居第六的唐天文已是
不言自明的事情了。

  我一边拉着萧潇随众人朝角落里跑去,目光一边转向唐天威,果然,唐天威
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孔武的汉子,然而不是齐放,却是柳斯。

  我正惊疑不定,一声轻吒传入耳中:“是你姑奶奶!”

  回首望去,赌场中央已经空出了偌大的一块场地,四人两两相对,如临大敌。

  地上躺着五六个看来是被人群挤倒的赌客,他们一边痛苦呻吟着,一边拚命
朝门口爬去。

  而那两个中了飞刀的汉子则剧烈地抽搐着,全身卷曲得有如虾米一般。

  就见唐三藏身形蓦地一动向宗亮欺去,双手有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四道冷
厉的光芒几乎同时从他手掌中射出,去向速度虽各有不同,目标却都对准了同一
个人。

  “天狼七星变?妳一姑娘家能使出四变,也算难得了!”

  宗亮的脸色这才稍显轻松,铁剑毫无花俏地连着刺出四剑,将飞刀一一击落
在地,可他脚下却相当谨慎,不仅没贸然进击,反倒缓缓后退,与唐三藏拉开了
距离。

  能练成唐门绝技天狼七星变,自然是内力修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而
江湖早有定论,天狼七星变在三步之内几乎天下无敌,如果让一个身怀七星变绝
技的唐门弟子欺进自己的三步之内并让他发出了飞刀,就算武功高出他三成,恐
怕也要吃大亏。

  故而宗亮的武功已近一代宗师,也不敢大意。何况,那幽蓝的刀光分明告诉
众人,那刀是喂了毒的,纵然不见得是见血封喉,怕也是难缠的很。

  而一旁立足方稳的万里流此刻已抽出了剑身长达四尺的奔雷剑。他似乎是觉
得丢了面子,脸胀得通红,趁唐三藏刚使出七星变正在调整内息,双手一擎巨剑,
大叫一声,直刺了过去。

  “无耻!”

  南元子高声怒喝,一把三尺长的奇异兵器蓦地出现在他手中,毫无花俏地直
迎上了奔雷剑。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奔雷剑猛的弹向空中,万里流像是使出了吃奶的
力气,又藉势向后退去,“登登登”一连退后了七八步,才堪堪握住巨剑,脸色
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张嘴,“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竟然是一招即
告受伤!

  “老南真是扮猪吃老虎啊!”

  我心中又惊又喜,万里流虽然愚笨,可一身内力却是江湖少见,就连魏柔与
之相比都略处下风。

  南元子硬碰硬一招破敌,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他内功之深厚,恐怕我也有所
不如,有了这等强援,今日倒不见得会吃大亏了。

  南元子手中那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黝黑兵器似乎根本没受奔雷剑的影响,
兀自如阎罗王的勾魂铁牌一般,直奔万里流而去。

  宗亮看出危机,顾不上顾忌天狼七星变的威力,双目陡然射出一道慑人的光
华,猛吸一口气,手中铁剑在半空中刺出一道闪电,带着“嗤嗤”的破空声直刺
向唐三藏,正是铁剑剑法的著名杀招“一往无前”!

  南元子似乎对唐三藏有着相当大的信心,根本不在意宗亮的围魏救赵之计,
前进的路线丝毫没有发生变化。万里流刚把奔雷剑横在胸间,那黝黑的兵器已经
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剑身上。

  万里流这番再也握不住自己的兵器,巨剑竟然被击得回砍在自己身上,而对
手的兵器却毫无阻碍地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不是他临危不乱,堪堪向左移动了半
尺,那奇异的兵器大概已经刺穿他的心脏了。

  “休得伤人!”

  柳斯的怒吼此刻才传了过来,可眼看南元子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两招就让
万里流重伤失去了战斗力,扑向战场的他急忙一个转身又撤了回来。

  一声呼哨,两队人马从赌场的南北两大门直插进来,那些拚命向外挤的赌客
遇到明晃晃的刀尖,都向两侧闪去,虽然门口乱成了一锅粥,可还是闪出一条通
道来。

  “都是一群笨蛋!”

  从我不远处的那个大门走进一队人马中央,一身雪白衣衫的李思鹤立鸡群,
光彩夺目,甚至让人忽略了他身后的宫难。

  他卓而不凡的气势和宋玉潘安一般的俊美容颜,竟然让十几个无知的少女少
妇忘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发出了忘情的欢呼和尖叫。

  李思鄙夷地望了一眼被南元子一脚踢开,委顿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万里流,只
是目光落在赌场中央翩翩飞舞的唐三藏,那仿佛漆点的一般乌亮的眸子才蓦地一
缩,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的微笑,回首对宫难低语道:“她…就是唐棠吗?果然不
愧花魁的名头啊!”

  宫难眉头微微一皱,方要说话,李思已经回转过身躯,排开前头众人,挺剑
向唐三藏刺去,嘴里嚷道:“宗老二,唐大小姐就交给我了,你专心对付那胖汉!”

  被南元子和唐三藏联手夹攻得左支右绌的宗亮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戾色,却
依言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南元子的身上。

  就见李思人如龙剑如虹,脚下踩出幽冥步,利用宗亮闪出的空隙,飞身加入
了战团中。

  一看李思的身形步法剑势,我就知道,这一年来,李思并没有因为在女人身
上花费了大量精力而撂下武功。相反,他的功力还颇有精进,假以时日,他和木
蝉、齐小天、宫难和唐三藏一样,将是未来十大强有力的候选者。

  不过,他的对手是对敌经验远比他丰富的唐三藏,虽然还在隐瞒自己的武功,
可看架势,仍能抵挡他几个回合。

  而一旁的宗亮却显然别有一番心思,当初在少林寺他已是有数的天才高手,
经过近十载的江湖磨练,就连空闻大师都不敢小窥他,可有所保留的他却给对手
南元子充分发挥的余地,手中的奇异兵器妙招迭出,两人竟打了个棋逢对手,四
人维持着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zxc8888 2009-12-24 10:58

                第九章

  大门、窗户等出口很快就被大江盟弟子封锁了,我和萧潇同大群的赌客一道
挤在了四周的墙壁处。

  面对如狼似虎的壮汉和雪亮的刀枪,除了那十几个被李思的风采所惑的女人
之外,大多数都噤若寒蝉,并不用大江盟弟子多操心——事实上,大江盟弟子的
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赌场的中央,无论是恍若天女下凡的“唐棠”,还是奇招异
式层出不穷的南元子,都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几个街头小混混见没人注意自己,趁火打劫起来,不是揩起姑娘的油,就是
做起三只手的买卖。甚至有个不开眼的小子见钗而弁的萧潇人物风流,竟打起了
她的主意,却被我趁乱下了膀子,他直疼得煞白了脸,却不敢乱叫,怕惹恼了场
子里的护院,只是那对三角眼恶毒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想找出究竟是谁暗算了他。

  我的目光此时却转向了唐天威,他正悠闲地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地望着唐
三藏。和身边被战局弄得紧张兮兮的柳斯相比,他显然从容了许多。

  “唐天威似乎怀疑唐大少的身份了。”萧潇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

  解雨虽然身材高挑,可仍比她大哥矮了半个头,就算身高可以用高底木屐来
解释,但她局面看似狼狈,可相当迅捷的应对,还是不应该出现在名义上没有多
少江湖经验的唐大小姐身上,对唐门了如指掌的唐天威不生疑才怪。奇怪的是,
他竟然没警告他的盟友,这个绝代佳人很可能是个西贝货。

  而我,骤然落入陷阱,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在北门,与南门李思宫难一同杀进赌场的是大江盟总管柳元礼和鹰爪门掌门
司马长空,他们正虎视眈眈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加上南门尚未出手的宫难,包围
网已隐现规模,赌场里的人想逃出去要大费周章。

  显然,大江盟是想藉机把唐门的重要人物一网打尽了。

  当然,这绝非大江盟安排下的全部人手,因为唐门的主力并没有出现,大江
盟也该是隐藏了部分好手,其中很可能就有齐放父子。一旦唐天文兄弟露面,必
然会遭到他们的雷霆一击,硬拚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我此刻倒要感谢贪花好色的李思了,明明有几次可以伤着唐三藏,却都轻易
地放过,而唐三藏也能得以继续装扮他的唐大小姐,让唐天威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虽然相持不下的战局,最终肯定是对唐门不利,但也给了我动手脚的机会。
我知道,唯有搅乱了局面,才有乱中取胜的机会。

  和萧潇耳语了几句,我藉着她身体的掩护,偷偷点燃了火摺子。

  随后,一轮快指点了三角眼的哑穴和其他七处大穴,又点了另外一个混混的
穴道,顺手将他俩拉到了身前,用火摺子点着了他们的后衣襟。

  不一会儿,两人的袍子便着了火,我随即让萧潇点着了我的袍子,然后大叫
起来。

  其实用不着我叫喊,火苗窜起,周围的众人都发现了我们这三个人的异状,
俱都像我一般惊叫起来,纷纷朝外涌去,可人群拥挤,大门又被封住,聚在南墙
的众人不得不挤向赌场中央,立刻就与大江盟的弟子发生了冲突。

  一时变生肘腋,大江盟又不敢真的杀人立威,结果竟没能封锁住众人,守在
大门的众弟子见势不妙,忙过来帮忙,守卫的力量顿时捉襟见肘。

  就在萧潇随着人群涌到门口的一刹那,我拎起三角眼掷向唐天威,门口的守
卫被众人的惊呼和半空中的火人所吸引,萧潇等七八个人趁势冲了出去,眨眼消
失在夜色里。

  骤见一团火球扑过来,唐天威并不如何慌乱,左手微抬,只见数点寒芒从袖
口倏地射出,眨眼便隐没在了三角眼的身上。

  三角眼哑穴被封,就算痛苦也叫不出声来,身子也无法做出痛苦的动作。

  柳斯不明就里,见他来势不减,忙飞身挡在唐天威的身前,奋起一刀,竟将
三角眼斜肩带背劈成了两段。

  只是他近十年来一直打理大江盟的生意,当年闯荡江湖的狠劲儿消失了大半,
这一刀虽然力道十足,可身法却有点拖泥带水,血水和着五脏六腑洒将下来,他
躲闪不及,顿时把他淋成了一个血人。

  “杀人啦!”有人惊叫起来:“是方小四,方小四被人杀了!”

  听到众人的呼喊,柳斯望着地上正在燃烧的两截尸体,这才明白自己杀错了
人。可我根本不给他后悔的时间,如法炮制,将另一个混混同样掷了出去。

  柳斯眼中不期然闪过一丝犹豫,可他身后却再度响起了机簧声,他只好硬着
头皮再度挥舞起了长刀。

  和方才几乎如出一辙,只是这回连唐天威的雪白衣衫都溅上了血迹。

  当我似被人掷出一般地扑向唐天威的时候,柳斯已经彻底丧失了出手的勇气,
而唐天威大概因为前两个废物浪费了他宝贵的防身暗器而踌躇起来,没有抬起他
的手臂,反而将身子向一旁挪开,似乎要避开从空中直扑过来的火人。

  嘿嘿,你们上当了!

  敌人短暂的心理摇摆和犹豫不决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时间,眨眼间我已到了唐
天威近前八尺,当看到一轮光华从我手中洒出,两人都知道自己上当了。

  唐天威的眼中明显露出一丝惧意,只是那却似乎是怕坏了自己的威仪,不肯
来个地滚翻躲避我的新月一文字。只见他把左臂猛的抬起,一缕细烟顿时从袖口
喷射出来。

  而柳斯更是怒目圆睁、睚眦欲裂,挥刀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唐天威的身前,细
烟裹住了他的身子,他脸上顿时泛起一片奇异的红色,动作也骤然慢了下来。

  “米粒之珠,敢与日月争辉!”

  刀王厉天传下的大罗天刀法果然名不虚传,一招“天罗地网”几乎可以媲美
天魔刀法威力最强的杀招“天魔杀神”。虽然我是初学乍练,可一文字布下的刀
网还是无坚不摧。柳斯刀断、手断、胳膊断,几乎都是在一刹那发生的,断手断
臂带着血珠飞溅出去,惹得众人一阵惊叫。

  而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东窗附近,根本没有出手意思的宫难和柳元礼、司马
长空都齐齐动容——大概他们谁也没想到,堂堂名人录第八十三的高手仅仅一招
即告重伤!

  “狂徒敢尔!”

  一文字织成的刀网砍翻了中毒的柳斯之后,直奔唐天威这个罪魁祸首而去,
而唐天威似乎被那充满了王霸之气的刀法惊呆了,竟不知道躲闪。

  眼看一文字就要将他劈成两段,可就在这时,我身侧传来了一声大吼,随着
那吼声是重物的破空之声,斜眼一看,却是司马长空情急之下,将他的一对铁鹰
爪掷出,那铁鹰爪快似流星,直奔我而来,若置之不理的话,将正砸在我的腰上。

  不得已回刀斩落这一对铁鹰爪,憋足了的一口内息已然耗尽。轻烟吸入口中,
我只觉得头脑一昏,身法顿时一窒,险些一头栽落在地,连忙屏住呼吸,心头不
由暗凛,若不是事先预服了经过唐老六唐天运最新改良的唐门“清心丹”,大概
这诡异的轻烟就会要了我的小命。

  再看唐天威,已被柳元礼抢出了危险的区域,而柳脸上同样泛起了红色,只
是那红色比柳斯方才的淡了许多,而他带着唐天威一到安全地带,就忙不迭地从
怀中掏出药丸送入口中。

  “走!”

  从半空中落下的我一折身朝东面扑去,一刀劈向李思,欲和唐三藏、南元子
汇合在一处,好冲出重围。

  潇湘馆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且不说齐放父子兄弟尚未露面,他们一旦加入战
局,我只剩下亮出身份这一条路好走,而人家九成九不会买我的帐,单单一个唐
天威的防身之毒就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好在他的毒烟大概对付唐门弟子的效果
更佳,因为唐门弟子自幼服食毒物来增强抗毒性,体内都藏有毒素,那毒烟多半
是会引发毒素反噬的唐门秘密武器“相思纱”——一种连唐三藏都只是闻名未曾
见识过的厉害毒药。

  李思显然看到了我方才对付柳斯的那无坚不摧的一刀,可他不惊反喜,那双
桃花潭水一般幽亮的眸子竟然散发着一股莫名的狂热,雪白的长袖卷飞了一把幽
蓝的飞刀。他轻易地摆脱了唐三藏的纠缠,来不及招呼同党顶替他的位置,一转
身,面对呼啸而来的一文字,出人意料地完全放弃了防守,手中长剑如长虹贯日,
直刺我的心脏!

  饶是我对他厌恶已极,心中也不由得暗赞一声。我刀势正盛,他若是不能在
气势上压倒我,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心高气傲的他想来决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在李思转身的一刹那,一直刻意隐瞒自己武功的唐三藏身法陡然加快了五
成,系在腰间的名贵玉佩激烈地碰撞,在发出了几声急促而清脆的“叮当”响声
后爆裂开来。

  就在这声脆响声中,五把寒芒四射的飞刀几乎同时脱离了他的手指,直奔李
思的后心而去。

  而此时,意欲顶替李思接下“唐棠”的柳元礼尚离他还有丈远,见状不由得
大叫起来:“李长老,飞刀!”

  离我只有八尺的李思,身子突然如风吹杨柳一般奇异地摆动了两下,那疾若
奔马的向前速度一下子降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可他的身子并没有稍停,
因为行进的路线几乎完全转到与原来垂直的方向,往横向飞速移动,速度之快,
端的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天狼七星变绝非浪得虚名,虽然唐三藏来不及全力推动此招,可威力
依旧惊人,饶是李思应变神速,左胳膊左大腿还是各中了一刀,半空中顿时洒落
一溜血花,身法也一下子缓了下来。

  亏得柳元礼全力抢上前去,拚命阻止唐三藏再发射飞刀,李思才堪堪逃离险
境。

  见眼前骤然出现三把飞刀,我不假思索地和李思采用了相同的应对方法,也
急忙向一旁躲闪开去,毕竟力气花在七星变上太不值得,何况还正好可以让我身
后尾随而来的司马长空吃吃苦头。

  果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接连三声脆响,眼角余光里,司马已经停下了
脚步,正大口地喘气,似乎方才的一刀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而他身旁,宫难的长剑已然出鞘,身前还跌落着两柄飞刀,只是他的目光既
没落在我身上,也没给武功突然大进的“唐棠”更多关注,反倒是望着李思,眼
中满是惊讶。

  “流云诀?!”

  我同样惊讶地瞥了李思一眼。在行家眼中,李思方才显露的轻功身法和我几
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就像同门的师兄弟一起演练轻功似的,可我心里明镜一
般,那绝非是幽冥步,因为我使出的根本就是隐湖的轻功绝学“流云诀”!

  李思…他竟然是隐湖弟子?!

  对于身负“幽冥步”和“流云诀”两大轻功绝学的李思,在生死关头选择
“流云诀”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可魏柔从来没提起过,隐湖竟然打破
传统,收起了男弟子呀!

  他师傅究竟是鹿灵犀,还是辛垂杨?看他在大江盟得宠的样子,大概是与齐
放交好的辛垂杨的弟子可能性更大吧!

  我心念电转,人却抢到了唐三藏的身前,他连接使出极耗内力的天狼七星变,
武功已经大打折扣了。

  而那边李思虽然中了毒刀,刀上毒药也不可谓不烈,可有唐天威这个大行家
在,他固然失去了战斗力,可性命却根本无忧,而这也正是唐门最担心的事情,
一旦唐天威真的投入别家,不仅唐门的底牌暴露无遗,连最有威慑力的唐门毒药
也几乎失去了作用。

  李思紧咬牙关,任唐天威手中的小刀在伤口上刮来刮去,双眸紧盯着我,似
乎也在诧异,我究竟是何人,竟然同样会隐湖的轻功!

  我却没功夫理会他了,趁势与唐、南两人汇合一处,害怕被围攻的宗亮以一
招凌厉的“拔剑四顾”顺利地脱离了战局。

  兔起鹘落间,大江盟和铁剑门已是三人重伤,虽然唐三藏的飞刀几乎告罄了,
可武功高深莫测的我和南元子还是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吆喝门
下的弟子守卫好大门窗户,以防我们逃脱。

  而宫难、宗亮、柳元礼等人则全神贯注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却不再着急
动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四下打量了一圈,我知道没有萧潇接应的话,想闯出赌场,三人将要付出极
大的代价。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去年江南江北两大集团在镇江、应天一役中大量使用弓
箭引起了官府和军方的注意,为了避免给官府进剿的口实,两大集团都不约而同
地隐匿起了弓箭,否则,我今晚恐怕插翅也难飞了。

  赌场里的气氛紧张而压抑,却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赌场中央方小四两人尸体
燃烧的吱啦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气息。

  赌客们自然吓得惊恐万状,大江盟的弟子一个个也如临大敌。一个少妇实在
受不了这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突然大哭起来,随即有十几个女人也跟着哭了起
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神经已经完全紧绷的大江盟弟子顿时产生了过度的反应,
几个人立刻大声咒骂起来,更有两人干脆就用刀背招呼着有些骚动的赌客。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打斗中有人高声叫道:“李
长老,点子有帮手!”

  话音未落,就听“匡”的一声巨响,一个大木桶破窗而入,跌落在地上摔得
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黄澄澄粘乎乎的,竟然是油!

  紧接着,另一个木桶也飞了进来,百多斤的油四下蔓延开来,很快,一半的
赌场地板上已经厚厚地铺上了一层。

  我正在奇怪,萧潇怎么改变了我的计划,又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能擎
得动两大桶油,却见两个人影跃上窗台,那个拿着火把的俊美少年自然就是萧潇,
而她身旁,却多了一个黑衣黑裤外带黑色面罩的蒙面人。

  “李长老,在下和你商量个事儿,你们撤了守卫、在下放了这些赌客,大家
日后江湖再论高低,你意下如何?”萧潇慢条斯理地道。

  她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火把,那吞吐不定的火苗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任谁都知道,这火把一旦投进赌场,这里势必变成一片火海,究竟有几个人鸿运
当头能逃得一命,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赌客们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纷纷鼓噪起来:“放我们出去!”“我是知
府大人的外甥,不放我出去,我舅舅灭了你们潇湘馆!”

  赌客们一边嚷嚷,一边朝南北两大门涌去,赌场顿时再度混乱起来。

  萧潇的一番举动打得大江盟措手不及,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李思身上。刮
骨疗伤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李思,此刻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潇湘馆里不是不可以死人,就像大江盟的弟子战死江湖,除非有特殊情况,
官府一般不会过问。但赌客不是大江盟的弟子,他们根本就不是江湖人,一旦发
生命案,潇湘馆难逃其咎。

  若说方小四两人的死还能找得出理由的话,一旦烧死大票的赌客,别说大江
盟罩不住,就连宁波府也兜不住这天大的案子。

  “无耻!”李思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朗声道:“以无辜的百姓为人质,你
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藏头掖尾的,还有没有半点江湖风范!”又转身冲我不屑
的道:“阁下武功虽高,为人怎么如此卑下!只知道阴谋诡计,算什么男子汉!
你若是还有点男人血性,放了这些无辜百姓,我大江盟和你一对一的单挑!”

  我颇有些惊讶地望着李思,同样的话,如果是齐小天或者宫难说出来,我丝
毫不觉得奇怪,可性格叛逆,浑不把江湖规矩当回事的李思却说出这么一番冠冕
堂皇的话来,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这绝非是他一时做作,显然这半
年多来,他身上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那个飞扬跋扈的李思变得更有心机了。

  “大家彼此彼此。何况,我没那么狂妄,和齐盟主单挑,我还得练几年。”
我变换嗓音冷笑道,说话间,却见屋外数条人影直扑向窗台上的萧潇和蒙面人。

  只是那蒙面人的武功竟也出类拔萃,手中长刀挥舞,不仅一个人就拦下了所
有的攻势,而且反击之势极为凌厉,只是他似乎心存善念,都只是点到为止。

  “别考验我的耐心!”我双目陡然射出一道光华:“我数三声,你撤去门口
守卫,否则,就和你们同归于尽,有百十号人作伴,还有大江盟陪葬,我们弟兄
也算够本了!”

  听我毫不犹豫地开始报数,李思面色变了一变,一挥手,门口的守卫向两旁
一闪,我给唐三藏和南元子使了个眼色,两人混在了赌客中朝门口涌去。

  而我则一跃上了窗台,接过萧潇手中的火把,火把入手,就觉得她握着的地
方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了。

  闻到黑衣蒙面人身上细细的檀香气,我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鲁卫嘴上说
没有口供无法助我,暗地里还是把木蝉派了过来,难怪萧潇没有按计划四处放火,
显然是被宅心仁厚的木蝉所阻。

  不过,有木蝉这位准十大相助,今儿要逃跑大概不成问题了。

  用火把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李思等人,待见唐、南两人从南门出了赌场,逼着
李思他们退到北门,我这才长笑一声,将火把远远投到了赌场外的空地上,拉着
萧潇的小手,一展身形,欲和唐南两人汇合到一处。

  “朋友慢走!”

  就在我刚刚跃离窗台的瞬间,突听屋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回首望去,
却见背后一人凌空踏虚而来,国字脸、卧蚕眉,手中一口厚背刀,如水的月光照
在猎猎作响的衣袍上,仿佛是给它涂上了一层亮银色,威风凛凛宛如关羽再世一
般,正是大江盟少盟主齐小天。

  “不劳少盟主相送!”

  从高处跃下的齐小天速度竟然比我还快,厚背刀离我尚有五尺,我就感到了
一股浪潮般的杀气,仿佛大江汹涌,澎湃而至。

  我不敢小窥,反手挥出一片刀网,却还是大罗天刀法中的那招“天罗地网”。

  然而,密不透风的刀网几乎瞬间就被厚背刀割得七零八落,拥有地利的齐小
天面对疲惫之师的我,竟然占了绝大的上风,只是他也没料到大罗天刀法和我的
身法配合得如此精妙,虽然刀网被破,可一文字仍从极其诡异的角度反攻过来,
逼得他生生坠落在地。

  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堂堂正正的大江流刀法和不利的地势逼得我不得不
与齐小天硬碰硬,厚背刀上传来的强大力道震得我气血翻腾,不得已,我只好带
着萧潇与木蝉一道重新落入了大江盟弟子的重围中。

  紧跟着众人出了南门的唐天威死死盯着我,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棠儿
的夫婿到了。”

  听到武林第一美人心有所属,我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或羡慕、或嫉妒、
或不屑、或品头论足,一时交头接耳,竟忘了眼下正是两军阵前,全场气氛顿时
为之一变。

  我知道唐天威认出了大罗天刀法。刀王厉天无儿无女,又无弟子,孤独一生,
唯有唐棠幸运地得到了他的刀法真传,唐门其他弟子再无人有此好运,就连唐三
藏都仅仅得到了一点皮毛而已,我的刀法自然是唐棠所传了。

  唐天威的目光又转向了唐三藏,沈吟半晌,才落寞地道:“三儿、三儿,难
道你忘了大伯是如何疼你,你竟然也要置大伯于死地而后快吗?”

  唐三藏刚想回话,却被我示意拦下,他这番男扮女装若是传了出去,日后还
如何接掌唐门?

  故而我虽然心中是一百个别扭,可还是揽住了唐三藏的腰肢,笑道:“按辈
份,我是得管您叫声大伯,不过,您有点老眼昏花,错把冯京当马凉了。只是,”
我脸色一正,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男女不分这是小事,是非不分却是大事!你
背叛唐门,是为不忠;陷害亲友,是为不义。不忠不义,有何面目面对唐门的列
祖列宗?又有何面目面对曾经尊敬你、爱戴你的晚辈?你这叛逆,唐门人人得而
诛之!”

  “说得好!”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只见一道灰影疾若奔马、快似流星般从人群中杀
出,直奔唐天威而去,身法之迅捷,甚至连我都自叹弗如。

  唐天威身边的宫难和齐小天急忙抢前发招阻拦,刀剑合璧,虽然威力巨大,
可毕竟事起仓促,竟没能阻挡住灰影前进的脚步。

  “唐兄手下留人!”

  唐天威身前突然现出漫天刀影,那刀影组成重重波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席卷
过来,仿佛要把灰影吞没了似的。

  那灰影却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起伏跌宕,他手中蓦然出现的一条黑黝
黝的皮索似乎是摇橹一般击在雪白的浪花上。所到之处,浪花退而复起,可扁舟
也有惊无险地驶过了浪尖,到达了彼岸。

  就听“噗”的一声,摇橹激起的一朵浪花不是雪白却是血红。突然,浪花不
见、扁舟不见,轻烟缭绕中,唐天威委顿在地上,整个头颅已是稀巴烂。

  唐天威身前,一名高大老者束手而立,面有戚容地望着他的尸体。

  良久,老者才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已经退到唐三藏身旁的灰衣人,微微一
笑道:“唐兄远来,齐某未能尽地主之谊,还望唐兄海涵。”

  话音甫落,他就轻咳一声,嘴角顿时现出几丝血迹,齐小天见状忙抢上前去,
关切地问道:“爹…”

  老者一挥手,腰板挺得更直了。

  “唐某没来得及向齐兄通报,就在大江盟地头上处置叛徒,还望齐兄恕罪。”
那灰衣人自然就是我的老泰山唐天文了,他从容不迫地道:“碧落烟有毒,奉上
解药,也算敝门略表歉意。三年之内,敝门不再涉足江南。改日,唐某再登门负
荆请罪!”他边说边收起断成两截的神仙索,从怀里掏出只瓷瓶递向我。

  我这才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这是我头一回看到十大中人生死相搏,这火
石电光的一刹那,已经完全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大江流刀法让齐放使将出来,与齐小天绝对不可同日而语,那刀势仿佛大江
东流,不可阻挡,就算师傅鼎盛时期的天魔刀亦不过如此。

  而唐天文的身法更是如同九幽鬼魅,神鬼莫测,竟然在没使出暗器的情况下,
活生生地在齐放的眼皮底下击杀了唐天威,而仅仅在撤退的时候,才用了毒烟阻
敌。

  两大高手生死对决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让人回味无穷、叹为观止,我和能看
懂他们交手过程的每一个人想来都是受益匪浅。

  不过,让我更加佩服的是,刚刚恨不得你死我活的齐放和唐天文,此刻却如
同老朋友一般的寒暄不已,看来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天生就是一对儿。

  唐天威一死,大江盟的如意算盘顿时落空,此刻再和唐门翻脸,只能是两败
俱伤,白白便宜了慕容世家,李思和柳斯的伤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反正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而唐天文也丝毫没有得便宜卖乖的意思,连捧带哄,又许下誓言,让大江盟
总算找回了点面子。

  可铁剑门能咽下这口气吗?万里流重伤、齐默被俘,无论如何,铁剑门铁定
要从十大中除名了。

  我一边去接瓷瓶,一边打量着宗亮,奇怪的是,他脸上并没有一丝哀容,似
乎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我心中正暗自揣摩,却发现老泰山的手在轻轻地发抖,虎口上更是多出几道
裂口。心头一惊,这才明白过来,他表面上的从容淡定竟然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

  “这就是击杀唐天威的代价吧!”我若有所思地走向齐放,虽然精神有点溜
号,可在我有心震慑那些依旧怀着蠢蠢之心的大江盟高手的念头影响下,我脚下
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扎实而有力,让人觉得我简直是无懈可击。

  “后生可畏啊!”齐放颇有些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似乎我展现的大罗天刀法
还不如我的步法来得惊心动魄:“令婿好人才,真要恭喜唐兄了!”

  他含笑接过瓷瓶,可从他掌中却传来一股泊然的内力,险些冲破了我布下的
防御体系。不过,这股内力虽强,却与我预料的尚有一段差距,也不知道是他手
下留情,还是真的受了内伤。

  “彼此彼此。”唐天文谦逊了两声,将解药的服用方法详细说了一遍,这才
从容告辞。

  齐放既不阻拦,也不派人跟踪,我们一行五人顺利地撤出了潇湘馆。

  刚出潇湘馆的大门,一辆马车就驶了过来,驾车的陌生汉子见到唐天文,刚
开口说了半句:“三哥,事情…”

  唐天文一摆手,说上车再说,一掀车帘,便钻了进去,可还没落座,一口鲜
血已经喷了出来。

zxc8888 2009-12-24 10:58

                第十章

  等唐天文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三哥,你身子受不了颠簸,我们只好走水路了。”前来接应的唐门老四、
鹰堂堂主唐天行见他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下已经到了绍兴地界,王少侠
和绍兴府有点关系,三哥你在这儿休养两天,然后走海路去嘉兴府——杭州是大
江盟的地盘,此时似乎不宜再在大江盟眼皮子底下露面了。”

  “是到余姚了吧!”唐天文支撑起身躯,朝船外看去。他的动作还算自如,
可声音听着却极其虚弱。

  船上有唐天行、唐三藏两大医术高手,我这个半吊子大夫自然派不上用场,
而那叔侄俩对唐天文的伤势都讳莫如深,我根本不清楚我这位老泰山的伤势究竟
如何。此刻听来,竟比我估计的还要严重一些。

  “动儿,要叨扰你老师阳明公几日了。”唐天文转过头来,冲我微笑道。那
笑容和蔼亲切,一如两人的初见。

  动儿?想起最后不欢而散的初见,我心中暗笑起来,前倨后恭,都是利益做
崇。

  可唐天文已经不着痕迹地表达了他的心思,我也没必要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了,遂展颜笑道:“岳父,您这可见外了,我正想请老师和您商量一下婚事哪!”

  “也对。”唐天文呵呵笑了起来:“是该给你们完婚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他双眉一挑:“棠儿名分上已经吃了亏,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否则,
我饶不了你!”

  “棠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和唐天文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话一出口,两人随即相视而笑。

  “原来你就是王动王大人!”唐天行眼睛一亮,不由得敬佩地望了他三哥一
眼,想来他心中也是暗自钦佩,他三哥怎么不动声色就钓到了我这个金龟婿。

  “四叔这么称呼,小侄可不敢当。”我谦逊了一句,回头又问起老岳父的伤
势。

  “我一身功力大概去了七成,没个三两年怕是难以复原了。”虽然伤重如斯,
可他的语气却依旧很平淡:“齐放的关王刀名不虚传,当真霸道无比。动儿,你
一两年内还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对上他,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伯父,齐放他不也受伤了吗?”萧潇随口问道。

  “妳是棠儿的房中姐妹吧!”唐天文仔细打量了换成女装的萧潇一番,赞了
句好人才,才笑道:“别给妳唐伯伯脸上贴金了,没有人能在一心二用的情形下
伤了齐放,就算是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孙不二也不能。齐放那是诈伤,只是个中
缘由,伯伯可就不知道了。”

  我当时就觉得齐放伤得蹊跷,果然得到了验证。可就像老泰山说的那样,齐
放诈伤,究竟意欲何为?不仅让唐天文在自己面前杀了人,而且自己还受了伤,
这可大大有损他的威名啊!

  “或许和武林茶话会有关,他大可以藉口受伤而无法出席茶话会。”唐三藏
沈吟道。

  “怕是没那么简单。”我摇摇头:“事实上,如果齐放全力阻止岳父的话,
我想岳父没有多少机会来处置叛徒,至少不能一击得手。何况,和岳父拼上几招
再受伤,看起来更合情合理。只是我置身局外,不知道岳父您和齐放那一战中,
齐放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动儿,你果然心思过人!”唐天文赞许地望了我一眼,问道:“依你看,
齐放他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从齐放采用的招式来说,想来杀了岳父远比保住叛徒性命来的重要,只是
他没想到岳父意志之坚,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除去动摇唐门根基的叛徒,应变也
超乎他的想像。而唐天威的防身利器早在之前就消耗殆尽,几乎对战局没有一点
影响力,他若一味要留下岳父的话,自己也要搭进半条命,这样的代价不是眼下
的他所能承受的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至于他诈伤究竟为何,这…想想还真
是伤脑筋啊!”

  “不是他不想杀我,而是杀了我之后,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因为他从你
和齐小天交手的过程中已经看出来,你的武功不在齐小天之下,他手下的人也会
把赌场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而且他并不知道,我究竟带了多少高手,一旦演变
成一场唐门和大江盟的大对决,很可能大江盟的精英就尽毁于潇湘馆了!”

  他的目光投向已经换回男装的唐三藏,斥责道:“你们这次的行动也太鲁莽
了!若不是齐放父子临时有事去府衙会晤知府郎文同,你们几个纵有天大本事,
也难逃一死!”

  我忙说这是我的主意,唐天文这才罢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动儿,
你那两位朋友呢?”

  “他们已经先回苏州了。”

  木蝉和老南不想与唐门有什么瓜葛,当晚就和我们分手了。老南自然是回苏
州了,而木蝉则赶往嘉兴,眼下包括奇门在内的十数家隶属于大江同盟会的小门
派正集结在那里,新近加盟奇门的杨千里正是蒲田南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此番
是专程前去指导这位俗家小师弟,好让他在茶话会上大放异彩的。

  “可惜!”唐天文轻叹一声。

  记得解雨曾经和我说过,唐门虽然家族人丁兴旺,唐家子弟代代都有江湖绝
顶高手,可近亲繁殖的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

  唐天文一直想吸纳异姓高手效力唐门,把唐门从一个家族式的地方帮派变成
一个海纳百川的全国性大帮派,可始终未能如愿。

  而像我这样误打误撞撞进他女儿情网的高手,却无法为其所用,想来他也是
郁闷的很,对骤然出现的这两大高手自然就更多了一份关注。何况,清洗唐天威
一党,势必要空出一些重要职位,正是引入外援的好时机。

  “那位萧大哥的武功真是强得很,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我怎么也想不出,
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弟妹,他不会真的是妳哥哥吧?”唐三藏一脸迷惑地问
萧潇,萧潇连忙摇了摇头。

  “总之,动儿的朋友,就是我们唐门的朋友。”唐天文见我没有披露两人身
份的意思,只好含糊道。

  他哪里知道,眼下就连我都拿不准老南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如何能和他说明
白?我还等着回去好好拷问老南一番呢!

  唐天文的目光复又转到我身上:“动儿,此番宁波一行固然惊险,但我们的
目的都达成了,也算此行不虚,只是这届武林茶话会,我怕是去不得了。本来听
说你要改革茶话会,我怎么也要给你撑腰打气的…”

  “有四叔、大哥他们去,也是一样。”

  话虽如此,可唐天文不到场,茶话会不可避免地要减色不少,特别是在武当
大江盟等五大门派还和我僵持不下的当口,他的受伤更会动摇一些持观望态度的
小门派的信心,的确对我是一大损失。

  唐天文没说话,可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

  半晌,他突然转向唐天行,沈吟道:“四弟,我倒有个想法。这几年,各大
门派都着力培养接班人,隐湖魏柔、少林木蝉木蝶、武当宫难清雾、大江盟齐小
天都是日后堪当重任的栋梁之材,他们也都担任了各门派的重要职务,所谓长江
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各自门派的权力顶峰。但像少林空闻大师那
样,四十多岁才接任掌门之位,做事难免带着暮气,处事也因为经验不足而不够
圆滑。再看我唐门几百年的历史,每次大的发展,家主都相当年轻。”

  见四弟点头称是,他接着道:“这次事变,我们可谓元气大伤,门中士气也
相当低落,而我又许下诺言,三年不入江南,我们只能固守蜀地。不若趁此机会,
将三藏和六艺他们推上前台,一来新人新气象,容易振奋士气;二来一心在川蜀
经营,困难相对小很多,毕竟那是我们的根据地;三来有动儿照应,料想其他门
派也不敢觊觎我唐门,正合适他们新人锻炼成长。反正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旁指
点,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有两三年的时间,他们也该历练出来了。这样,
和其他门派相比,至少在培养接班人这一项上,我们占了先手。”

  “三哥,我听你的。”唐天行眼睛眨了半天,才明白他三哥的意图,旋即表
示赞同:“说起来,三藏比三哥你年轻的时候还有魄力、有眼光,他当掌门,我
第一个支援!”

  唐三藏连忙推让,唐天行一瞪眼:“三藏,这不是你个人荣耀的问题,而是
事关整个唐门兴衰的大事,你倒是和四叔说说,门里还有人比你更合适吗?”

  虽然唐天行的言辞颇有献媚之意——唐门四少唐六艺正是他的儿子,听唐天
文的意思,显然是想要重用他儿子,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而唐天威遗留下来的家老之位,他也该是很眼红的——但他说的那些话却都
是大实话,唐门老老少少几百口人,再也没有比唐三藏更适合接任掌门的了。

  “岳父所言极是!大哥若是能以掌门之位出席武林茶话会,小婿可就主动多
了。”我推波助澜道。

  心中不由暗自钦佩起自己的老泰山来,虽然和唐天威之争他获得完胜,可他
毕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这势必会在唐门内部引起反弹,他此时隐退,可以平
息许多人的怨气,而趁机完成唐门的权力更迭,所遭受的挑战也最小——大概没
人愿意送给他清洗自己的理由。如果我能在两三年内从外部给予唐三藏坚定支援
的话,他的掌门位置也应该坐牢固了。

  唐天文和唐天行达成默契,唐三藏接任掌门之事基本上就落实了。

  在唐门,有权推举掌门的一共七个人——现任掌门、两位家老和四堂堂主。
其中,家老唐泽是唐天文的死党,加上唐天文、唐天行和身为刑堂堂主的唐三藏,
就算唐天威不死,也无力阻挡唐三藏的继任。

  事实上,由于唐门百草堂堂主向来是世袭的,而唐天运无子,一时没有接替
他的人选,他还得继续担任百草堂堂主之职。

  唐天行则接替唐天威的家老之位,唐天文倒是退得干净利落,可他儿子成了
掌门,说是兄弟几个同退,真正吃亏的只有唐天威的另一党羽飞鱼堂堂主老二唐
天风,而预计接掌飞鱼堂的正是唐六艺。

  至于鹰堂,按唐天文的意思,最好能找个异姓的高手加盟,不然,就由女儿
唐棠挂名一段时间。

  “六艺相当有才华,他这样的年轻人,江湖上没有几个。”斜阳里,纱窗下,
我边品着吓煞人香,边笑着对唐天行道:“四叔生了个好儿子啊!”

  书房里传来同样的赞美“阳明公教的好弟子!”“唐兄生的好女儿!”,老
师和岳父互相恭维着。虽然老岳父远不如他大哥那般多才多艺,可也是江湖少有
的文武双全,和老师相见甚欢。

  “他差远了!”唐天行一摆手,可嘴角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微笑却把他的心
思暴露无疑:“他今年都二十四了,且不说你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跻身十大,就
说那武当清雾,人家可是二十三岁就登上名人录了。”

  “六艺今年也能上榜了。”今年的江湖虽然不如去年那么动荡,可也有十几
个人要从名人录上消失了:“六艺的武功大概和已故的五毒教何教主相差无几,
估计是在八十五位左右,比清雾刚上榜的时候还要高一些。”我随即笑道:“倒
是四叔您怕是要守不住原来二十四的位子了。”

  “竟有这等事情?!”他一愣,沈吟了片刻,才道:“嗯,我前面的那些人
今年一个个倒都是没病没灾的,想超过他们大概是不可能了。至于我后面的…莫
非是老萧?是他的话,四叔服气。或者是武当清雾?听说他武功进境神速,难道
真有这么一回事?”

  “老萧算一个。”老萧就是老南,连唐三藏都自认不同,遑论唐天行了:
“至于清雾,他进境的确神速,不过,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还要等武林茶话会
的时候问问武当的人。”

  唐天行插了一句:“你倒是信心,万一武当不参加茶话会呢?”

  “清雨说不参加,不等于清风说不参加;清风说不参加,不等于武当说不参
加。”我微笑道。

  可唐天行半天没弄懂我话里的意思,难怪他被我那老岳父吃得死死的,还真
是榆木疙瘩脑袋。于是,我也不多加解释,又把话题转到了名人录上。

  “不仅是清雾,还有清雨。武当心法相当神妙,江湖人通常在三十岁以后,
内力就停滞不前了,极少数天才可以将年限延后几年,而武当心法则有相同的作
用,清雨今年不过三十六岁,他还有潜力可挖。”

  “不服老不行喽。”唐天行长叹一声:“去年就有好几个毛头小子上榜,今
年怕是更多了,再过几年,没准儿六艺那小兔崽子都要爬到我头上了。”

  “这是好事嘛!”我笑道。

  随口又问起了唐门其他年轻弟子的情况,可身为唐门主要战斗力鹰堂的堂主,
他对年轻一代弟子的了解远不如唐三藏,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武林茶话会和名人录是白澜治理江湖的两大法宝,在武林茶话会遭遇危机的
情况下,名人录更是不容出一点差错。

  可就像老岳父说得那样,这一两年又是一个新人辈出的年代,这势必给编撰
名人录带来莫大的困难,一旦自己的情报出了差错,闹出大笑话来,可有我的好
看了。

  正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唐天行闲聊,老师阳明公和唐天文把臂而出,见他们脸
上洋溢着的喜色,我知道,和解雨的婚事已经顺利敲定下来了。

  唐天文在老师家中养病,唐天行留下相伴。为了遵守不进入江南的诺言,唐
门原本要在江南广开药局的方案便胎死腹中,遗留下了一大票的事情要去处理,
于是唐三藏当晚便和我一道离开了余姚。

  三人很快就分手了,我和萧潇走海路奔嘉兴府,而唐三藏则沿陆路去杭州。

  虽然那是大江盟的地盘,可也是唐门药材的重要集散地,同时还是唐门目前
投入的最大药局的所在地。当初唐门甚至还和大江盟商讨过合资的可能,谁也没
想到,因为唐天威的缘故,事情竟变得急转直下,由潜在的盟友变成潜在的敌人
了。

  海上一帆风顺,可一到嘉兴府,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

  因为十几家江湖门派聚集在这里,街头上的江湖人明显比以往多了许多,虽
然他们穿着统一的同盟会服装,可神情却是五花八门,兴奋有之、迷惑有之、妒
忌有之、沮丧有之,街头巷尾更是不时地传来他们的争吵声,甚至有些人干脆把
江湖规矩完全抛在脑后,一言不合,在大街上就公然斗殴起来。纵然有人出面制
止,也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把事情平息下来。显然,同盟会似乎对加盟的各门
派失去了控制。

  递上一块碎银,客栈里那个一脸苦相的伙计便开始倒起了苦水:“公子,您
有所不知,这些人昨儿还好好的,可今儿就乱了营了,好像都吃了呛药似的,看
谁都不顺眼,一句话说不顺耳,就又打又骂的…”

  他侧着脸凑到我近前,压低声音道:“公子,你看我这脸,就是让那帮王八
羔子打的。”

  我早看到他脸上的几道血廪子,原本以为是老板打的,没想到却是同盟会下
的手。

  “是宁波的消息传过来了吧!”萧潇小声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听那伙计接着道:“原来还有个管事的,叫赵清扬,还是
个什么长老,就住在咱们客栈,可现在连他说话都没用了。听说,是杭州府那个
大江盟的盟主死了…”

  “什么?!”我顿时大吃一惊,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出齐放会翘辫子啊!萧
潇更是惊讶地叫出声来。

  “放你妈的罗圈屁!”旁边一桌突然站起一个大汉,两步蹿到伙计近前,一
拎他的脖颈子,啪啪就是两巴掌:“娘希皮!敢咒齐盟主,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那伙计还想分辩,又被那汉子两巴掌把话扇了回去。

  “这么说,齐盟主无恙?”

  “废话!”那汉子朝我一瞪眼:“齐盟主是何等人物,岂能说死就死!”

  “可这街面上怎么乱成了这副模样?”

  “他老人家受伤…”话刚说了一半,却被随后跟过来的同伴所阻。

  后来的年轻人狐疑地打量了我和萧潇一番,待目光落在我腰间,发现我带着
兵器,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他将手搭上剑把,厉声问道:“朋友面生的很,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见他蓝袍胸口绣着的大江明月图上的船帆一共两叶,我知道他只是个同盟会
的小头目,可他的态度却是相当跋扈了。

  说来也不奇怪,在江南,同盟会全无敌手,盟中弟子行事张扬在所难免,何
况我又易了容,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过,没有了约束,日久天长,或许这些自诩为侠义道的精英们就会变得和
江北慕容集团旗下的黑道一样任意妄为,或者叫作胡作非为了。

  见我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那年轻人沈不住气,“沧啷”
一声拔出剑来,指着我喝道:“大胆狂徒,你打探我同盟会的消息,莫非是慕容
狗贼的探子?!”

  听到“慕容”二字,正在客栈用餐的十几个同盟会弟子“呼啦”一声围了上
来,各自举刀挥剑,把我和萧潇团团围住。

  有个老成一点的汉子刚想问问我的出身来历,却被几个不怀好意地盯着萧潇
窈窕身材直咽口水的家伙给打断了。

  “我刚才就听见他在打探齐盟主的消息,还说齐盟主已经死了,造谣惑众,
不是慕容狗贼的细作才怪哪!”

  “一群白痴!”

  就在我双眉一挑,准备给那几个下三滥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人群外突然传
来一声不屑的嘲讽。

  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高大汉子旁若无人地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极
其嚣张,看上去根本没把屋里的众人放在眼中。

  他泰然自若地落了座,大声唤起了伙计:“四个馒头、一斤酱牛肉、两斤女
儿红,拿手的下酒菜再给大爷上八样!”说着,解下腰间的兵器,“啪”的一声,
扔在了桌子上。

  宗亮?!

  我眼珠顿时一缩,他不守在宁波,跑到嘉兴作甚?

  再说,他的做派怎么和三天前判若两人?

  看他桌上的兵器,并不是铁剑门的招牌兵器——四尺铁剑,反倒是一把装饰
名贵、充满了西域风味的弯刀,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铁剑门生了变故不成?

  见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几个同盟会弟子就想冲上前去教训他一番,却被
认出宗亮的同伴的惊呼吓得收回了脚步,一时进退不得,煞是尴尬。

  “算你小子有眼光。”宗亮看了喊出他名字的年轻人一眼,一挥手:“老子
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赶快从我眼前消失,不然的话,仔细你们的脑袋!”

  在宗亮的淫威之下,众人竟敢怒而不敢言,对峙片刻,见宗亮脸色渐沈,一
个个灰溜溜地溜出了客栈。

  众人散去,露出我和萧潇,宗亮瞥了我俩一眼,便转过头去。只是他刚端起
茶壶,手就蓦地停了下来,凝眉沈思良久,突然转过头来,一道如雷似电的目光
猛然刺了过来。

zxc8888 2009-12-24 10:58

               第二十二集

                第一章

  一对上宗亮精光闪烁的眸子,我就知道自己的易容术被看穿了,萧萧不是解
雨,而我又没带人皮面具,宗亮在十二连环坞卧底十年,十有八九是个精通隐形
匿踪、易容化形之术的大行家,自然瞒他不过。

  就在疑惑和犹豫渐渐参杂进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的时候,我微微一笑:
“宗先生,可否赏个脸,大家一起吃顿饭?”

  听到我不加掩饰的声音,他眼睛陡然一亮,长身笑道:“正要叨扰!”我便
吩咐小二,将两桌并成一桌,宗亮也不推让,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我和萧萧的对面。

  “想不到,宗某竟然在这里遇到动少。”

  一壶女儿红下肚,隐约流动在我和宗亮之间的拘谨气氛才渐渐消散,毕竟我
和他暗中曾两度交手,虽然都是藏头遮尾的,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我敏锐地察觉到,宗亮往日的从容似乎消减了许多,他一反常态的金戈
铁马的气势只不过是强打着精神撑出来的,一句感慨更是让我听出些许往日不堪
回首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齐三爷对武林茶话会有些误解,我怕会影响
齐盟主的判断,只好赶去杭州解释一番了。可方才听伙计和大江盟弟子的意思,
似乎齐盟主出了点事情…”

  “动少的消息不会这么闭塞吧”宗亮微微一笑。

  “果然瞒不过宗先生。”我笑道:“小过,我得到的情报是,唐门在潇湘馆
击杀了叛徒唐天威,代价却是家主唐天文重伤,秘密武器——唐棠的夫婿被迫从
幕后走向前台,至于齐盟主…”故意缓了一下,我才接着道:“听说,那天宗先
生也在场。”

  “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宗亮飞快地道,旋即低声自言自语:“唐天文重伤?
难怪…”

  “莫非齐盟主真的受伤了?”我真有些诧异了:“唐家主一心二用,竟然能
伤到齐盟主,他的武功未免高得让人难以置信吧!”

  宗亮是个聪明人,又是江湖顶尖的高手,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齐放究竟
受没有受伤,动少去了杭州,一起自然了然于心。不过,大江盟和大江同盟会的
确都发出了紧急通告,说由齐小天代摄盟主之位。”

  齐小天代摄盟主!

  我心里这才真的吃惊起来!在和慕容世家对垒的紧要关头,把一个尚不满三
十岁的年轻人推上江南武林盟主的宝座,难道齐放不怕此举会动摇军心,甚至引
起同盟会的分裂吗?

  看看嘉兴这些同盟会弟子的表现,我不难想像出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究竟
有多大。就算是像齐小天这样的年轻一代终究有一天会取代他们的父辈,可眼下
绝非最佳时机啊!

  莫非齐放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再度感到了一种无力感,在我最需要情报的时候,浙江的线人网却是一星
半点都指望不上,而李岐山孤身一人打入大江盟,即便能得到消息,想传递出来,
也绝非易事,何况把他当作线人也未免大材小用。

  “小天代摄盟主,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我和他总算有点交情,他大概
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在茶话会上唱独角戏。”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齐放突然退隐的仅有的两大理由之一,因为主事人的更迭,
无论大江盟最后何去何从,是继续力挺武当也好,还是改弦更张支援我也好,进
退的余地都比以前广阔了许多。

  当然,我和齐小天的交情真算起来却复杂得很,一旦他惦念着魏柔,恐怕比
他老爹还难说话。

  “哦?”听我直言不讳,宗亮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才道:“那敝门风流
云散,岂不是更合了动少的心思?”

  “铁剑门完蛋了?”我闻言心中一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大意啊!万里
流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活该落得如此下场,他该谢谢老天爷,让他碰上了唐门,
倘若换作我,哼,真妄我一片诚心待他!”

  可我心中却是狐疑不定,宗亮他们辛辛苦苦地隐瞒身分投入铁剑门。辛辛苦
苦地把铁剑门挤上了十大门派的宝座,怎么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呢?那万里流不
过是个幌子而已,他就算死了,对铁剑门的影响也是相当有限啊。“恶人自有恶
报,相公理那犬豕之徒作甚!”萧萧轻轻扯了我的衣袖,目光却落在了宗亮的身
上!似乎再说,你和万里流,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得对宗先生无礼!”我瞪了萧萧一眼,心中却暗赞声,好聪明的女人,
她完全明白我发怒的用意,适时地给了宗亮一点压力。偷偷握住她的小手捻了几
捻,算是对她的奖励。

  “这位是萧四夫人吧!”宗亮似乎才注意到萧萧,虽然萧萧极少在江湖走动,
但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她的身分:“萧夫人,万门主纵有万般不足,至少他敢作敢
为,而尊夫要用心提防的也不是他这种明目张胆对你张牙舞爪的敌人,而是背后
抽冷子给你一刀的所谓朋友!”

  这话虽然是颠覆不破的至理名言,可由眼下的宗亮说出来,我很快就明白他
说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显然,铁剑门的变故大有内幕,而宗亮黯然出走,
也和这个内幕有关。

  在铁剑门新所在地宁波,共有新老三股大的江湖势力:大江盟,鹰爪门和铁
剑门。鹰爪门是老牌的坐地户,因为老盟主况天和齐放交情深厚,一力扩张自己
势力的大江盟并没有进入宁波这个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

  况天死后,司马长空重建鹰爪门,虽然他的重心已经放在同盟会上,甚至连
本门旗下镖局宁波号的旧址地产都转让给了宋廷之,不过,在宁波它仍然保留着
一间武馆,依靠况天的老关系,对宁波道上的朋友继续发挥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大江盟自从接手潇湘馆之后,才迂回进入了宁波。宗设集团覆灭后,海上四
大贸易港口之一的松江渐渐有落入我控制范围的迹象,让大江盟不得不放弃松江
的经营,而泉州向来是南少林的天下,广州又鞭长莫及,大江盟挥师宁波也是迫
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宗设集团的覆灭,江湖各大门派已经领教了军方的威力,过度走私引起
朝廷不满,灭门之灾顷刻而至。

  大江盟放下白道身段,经营利润极其丰厚的* 院赌馆,就是为了让帮中的资
金有着相对合法的来源。

  大江盟和鹰爪门关系极其密切,两家的业务没有一点冲突,甚至鹰爪门武馆
的弟子还比别人更有机会在潇湘馆找到一份不错的护院工作,两家配合得相当默
契。

  随后,铁剑门总舵迁移至甬,表面上宁波道上风起云涌,但我却隐约看出三
者之间的关联。

  铁剑门对外宣称,自己的总舵由杭州迁至宁波,是因为大江盟在杭州拥有庞
大的势力,自己没有了发展的空间。

  这话本就有点勉强,万里流好歹也是杭州知府文公达的小舅子,文公达虽然
看他不顺眼,可对大江盟同样没有什么好感,一旦两家有冲突,就算大江盟的后
台是丁聪,丁聪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文公达的。

  不过,既然万里流选择出走,那么总舵放在宁波倒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来大江盟没有在宁波建立分舵,二来铁剑门十大门派的名头,也让它在声势上
压了鹰爪门一头。

  不过让人感到费解的是,一向对大江盟颇有微词的铁剑门并没有从事万里流
相当感兴趣的风月行业直接与大江盟竞争,而是在宁波开设了一家武馆与鹰爪门
强饭吃。武馆并没有多大赚头,一年的净收入充其量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而已。万
里流宗亮他们个个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主儿,这点银子根本不够用,甚至连维持
十大门派的脸面都有些捉襟见肘。

  铁剑门和当年的春水剑派还不一样,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无瑕是个简朴的人,
像齐放五十大寿这样的武林大事,也不过送上二十四两贺仪罢了,换作铁剑门,
就算是加倍,大概也会被人耻笑的无地自容了。

  铁剑门肯定另有赚钱的途径,和鹰爪门的竞争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如果我的
判断无误,铁剑门和大江盟果真是丁聪的左膀右臂,那么铁剑门在宁波干的勾当
就呼之欲出了,而大江盟经营的潇湘馆则是铁剑门的掩护,这种运作的方式几乎
就是当初宋廷之宗设联手走私的模式的翻版。

  丁聪虽然深蕴官场之道,可他并不懂得经营,就像我虽是武学的天才,甚至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两军交战排兵布阵,我不如沈希仪、宋素卿是一个道理。

  为了杀人灭口而逼得宋廷之反水,是丁聪最大的失误。当然,这也是机缘巧
合形势逼人,倘若不是因为宗设覆灭的太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不知道
我们究竟从宗设那里得到了多少情报,从而慌了手脚,被迫作最坏的打算,他完
全有能力通过其它手段保住宋廷之。

  缺少了宋廷之这个经营天才,丁聪大概也想不出更好的赚钱途径,除非他完
全放弃走私,否则,宋廷之设计的经营案对他就始终拥有强大的诱惑力,关键是
宋对他有多大的威胁。

  但宗设的棺材本被人取走一事,很容易让丁聪理解为宋廷之只有金钱方面的
愿望和要求,而朝廷的动向也支援宋廷之没在官场上扳倒他的企图这一判断。

  宗设一案基本上已经结案了,留了点尾巴却是我和沈希仪没有冒领战功的与
他丁聪毫无关系。

  这种情况下,丁很有可能再度走私,毕竟,自己掏腰包养活铁剑门的一干大
爷和自己的秘密保镖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中的王公大臣也需要银子打点,而注
重官声的他,又不可能在浙江横征暴敛,收受贿赂。

  可铁剑门为何此时却突然土崩瓦解了呢?无论是走私也好,对付我也好,铁
剑门都是有着相当大的作用啊!

  “宗先生,就算万里流敢作敢为,他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或者,他更像一
个可怜的傻瓜。说实话,我看不出他又什么才能能笼络到像宗先生你这样的高手,
所以我怀疑,拒绝参加武林茶话会八成是你们——你和练达、齐默等人的意见…”

  “动少此言差矣!”宗亮打断了我的话头,正色道“万门主乃是一门之主,
我等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哦?那我且问你,万里流死了吗?”

  宗亮摇摇头。

  “万里流既然没死,铁剑门和来风流云散?!光是你和练达这两大高手,就
足以支撑铁剑门直至万里流康复了!”

  宗亮顿时哑口无言,吭哧了半晌,才道:“万门主已经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啊!”轮到我吃了一惊,老南下手虽重,却尚未达到致命的程度,甚至唐
天文的内伤都远比他严重,按照我原先的估计,虽然他即便改了主意也肯定无缘
参加武林茶话会,但两三个月后,无论如何也该复原了,怎么能说他没有复原的
希望了呢?

  “看来动少得到的情报并不详细。”宗亮缓缓道:“潇湘馆一战,唐门不仅
派出了唐天文女婿这一秘密武器…”说道这里,他停了一下,特意多看了我几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有很大的嫌疑,就是唐棠的神秘夫婿。

  知道我抬起了眉头,他才接着道:“更让人吃惊的是要唐门笼络到一位武功
不在我之下的高手,此人正是名人录上的神秘人物——鱼少言!”

  “鱼少言?名人录排名第二十五的那个鱼少言?”

zxc8888 2009-12-24 10:59

                第二章

  我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心里却暗自一叹——老南,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看
出了你的出身来历!真不知宁波这一趟带给你的究竟是福还是祸,而宗亮亦不愧
是少林寺精心培养出来的杰出人物,他的见识和眼光可能甚至还在我之上。

  “不错”果然就听宗亮继续揭开老南的伪装:“鱼少言虽然和恒山的那个大
美女练无双以及来无踪去无影的杀手‘流风’并称名人录三隐者,可他的阎王令
毕竟有人见识过…”

  似乎是想起了那晚的一战,宗亮的眼神明显炽热起来:“很久没有碰到这么
强的对手了,内功深厚,招式精奇,而且,武功分明是和江湖第一高手孙不二一
脉相承,既有可能就是孙不二的亲传弟子,这样的人物,真想再碰上一次,好好
地打上一场!”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动少,你该知道孙不二独门武功苍龙劲地威力
究竟有多大吧,阎王令虽然没有刺中万门主地心脏可苍龙劲却把心脏附近的经脉
尽数毁去了!”

  我感叹了一声便沉默不语,脸上微微露出一点讶色,似乎是被老南也就是鱼
少言的身分和万里流的伤势所震撼。可我心里却明镜似的,老南如果真的毁了万
里流的武功,也早就告诉我了,关于万里流的伤势,不是宗亮撒谎,就是有人动
了手脚。

  沉吟了半晌,我突然问道:“听说,鱼少言当时的对手是宗先生?”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宗亮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言多有失了,籍着给我斟酒的当儿,一边不着痕迹的
打量我,一边缓缓说道:“我最初的对手是唐棠,这位唐大小姐的武功一样不凡,
名人录三十六,我看都低了。好在京城死了个唐五经,不然…”他哼了一声:
“唐门还真是卧虎藏龙!”

  “宗先生八成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我故意表露出我得疑心,表明我并非
不知当时宗亮并未全力以赴,随即又把话题从唐门身上拉了回来:“能看破鱼少
言的来历可不简单,不知道宗先生以前行走江湖用的是什么名号?竟是这般见多
识广。”

  “我也是在他伤了万门主之后,才隐约猜到了他的来历。”宗亮一窘,讪笑
道:“后来和大江盟的人互相验证,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分。”

  宗亮自然不肯暴露身分,把事情推倒大江盟的头里就合情合理,因为我知道,
孙不二和齐放的关系很微妙,齐放了解孙的武功特点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宗亮的措辞却颇耐人寻味。眼下在宁波,大江盟里有资格和他一起探
讨武功的,除了齐放之外,大概只有宫难、李思了,他们几个都是江湖的名人,
可他竟然连一个人的名字都不提,只笼统地用“大江盟的人”代替了,加上他说
话当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表情语气,我立刻明白,他或者铁剑门与大江盟之间的
关系实在是糟糕到家了。

  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个门派偏偏有着牵动江湖局势的合作,只能说,他们的背
后是同一个身影。

  “既然万门主重伤难愈,你或者练达为何不挑起铁剑门这付重担呢?难道是
有人从中作梗不成?倘若果真如此,我倒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有个条件
…”

  我试探道。

  “是要敝门改变在茶话会一事上的立场吧,动少,恕我直言,这似乎不大可
能。”宗亮虽然微微有些动意,可还是立刻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覆水难收,
动少不会逼着万门主食言吧!”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微微一笑“其实,如果铁剑
门真像你说的那样完蛋了,江湖上又有几人还会理会它对茶话会的态度呢?说来,
铁剑门垮台最合我的心思了,我只是替你宗亮惋惜罢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在
江湖抛头露面呼风唤雨的角色,可转眼一切都成了空,你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动少,听说皇上对你并不如何信任,甚至连接替你的人选都已经找好了,
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属实,日后动少又将何去何从?”宗亮低头品着女儿红,沉
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

  我一怔,虽然蒋迟很快就要接替我的传言在江湖甚嚣尘土,可除了家人和师
娘外,别人都十分忌讳在我面前提起这个问题。不过,不提归不提,但凡有点头
脑的江湖人都明白,茶话会之所以遭到几大豪强的反对,正是我地位不稳的直接
后果。

  “传言固然有失实的地方,不过,蒋小侯的确极有可能在三四年后接替我来
管理江湖。”

  事实不容我反驳,否则一旦传到蒋迟甚至皇上的耳朵里,我可要吃不了兜着
走了。而宗亮眼下的情况,又让我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他肯为丁聪所用,
难道就不可能为我效命吗?故而我决心实话实说,态度也越来越诚恳起来。

  “皇上少年英发,自然想要做出一番超越先皇的功业来。不过朝中先有杨廷
和独揽大权,后有费宏把持朝纲,皇上颇受掣肘。”

  “杨廷和不是已经垮台了么,而费宏可是继统派的支持者啊!”宗亮弄不清
楚我此番言辞的用意,狐疑道。

  “费宏虽然在大礼一案中站在了皇上的一边,不过他年迈保守,和皇上的政
见常常南辕北辙,皇上不过是用他来肃清继嗣派的势力罢了。”

  这话自然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我不虞宗亮会发觉其中的奥秘。事实上,
江湖人对政局的变化都是雾里看花,只因为统嗣之争实在牵扯极大,才弄得路人
皆知,而我也是在进京之后,才逐渐把握住了官场得奥秘。

  首辅费宏和桂蕚、方献夫一样深得嘉靖的信任,嘉靖对他甚至达到了言听计
从的地步,桂方两人多次举荐老师阳明公,都被费宏所阻,而嘉靖恰恰采纳了费
宏的意见,要调李钺接任兵部尚书。

  费宏历任六部首长多年,特别是做过一任历部尚书,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在
杨廷和倒台后,费宏一党事实上已经成为朝廷中最大的势力。

  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费宏的强大,势必会引起嘉靖的警觉,而事实上,桂
蕚几次侧面攻击费宏,虽然都遭到了嘉靖的申诉,然而却并没有深究,显然,嘉
靖是要在朝中保留一股足可以与费宏抗衡的政治力量。

  “…一旦费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不管他是否愿意,他都要退出政治舞台。
届时,朝中将需要一批年富力强而又能体会圣意的新鲜血液来协助皇上完成他的
宏伟联图,所以,我不可能在江湖待上十年八载。”

  “这么说,日后动少是要出将入相喽,宗某现在这里恭喜动少了!”宗亮含
笑拱手相贺,只是眉目之间颇有疑色。

  “为皇上效命乃是我辈荣耀,至于出将入相,我王动可不敢奢求,其实只要
用心替皇上办事,皇上明见万里,自然不会亏待于我,就像鲁卫鲁大人,马上就
要升任苏州同知了。”

  “鲁大人两年两迁,从正七品眨眼就变成了正五品,真是皇恩浩荡啊!”宗
亮感叹道,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同知乃是知府的副手,在一府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与通判不同的
是,通判致负责一方面的事务,而同知则是统揽全局,鲁卫若是再年轻一点的话,
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府之主,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方土皇帝。

  鲁卫此番升任苏州同知,乃是为我让出负责刑名的通判一职,不过即便如此,
也是少见的恩典。

  宗亮从少林派在十二连环坞的卧底变成铁剑门的大管家,不管其中有多少内
幕,他热衷权势、贪图享乐却是勿庸置疑的,看到同为少林弟子的鲁卫一路飞黄
腾达,他不眼热才怪。

  “鲁大人眼看快到五十了,宗先生今年…”宗亮表示已过不惑之年,我笑道
:“那足足比鲁大人笑了九岁,想当年鲁大人在宗先生这般年纪,也不过是个从
九品的吴县总捕罢了。”

  宗亮呼吸顿时一窒,连萧萧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偷偷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鲁卫年近四旬才投身官场,他宗亮现在打定主
意也不算晚,鲁卫可以在九年之间连升八级,他宗亮一样可以做到,关键是找准
了靠山。

  丁聪当然也是一个大靠山,他现在官居浙江布政司布政使,是堂堂的从二品
大员,是把持一方的诸侯,论地位,别说是我,就连桂蕚方献夫都有所不如。

  不过,年轻的皇帝更容易亲近年轻的臣子,如果真如我所说的那样,来正一
品的宰辅费宏都难以保住自己的位子,那么比费宏还大上两岁的丁聪大概在朝中
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

  退一步说,就算丁聪得到了嘉靖的赏识,可他肯为像宗亮这样的草莽之士争
取利益吗?看看跟随他的那些江湖人,虽然大鱼大肉,吃喝不愁,可有几人谋得
了一个正经的出身?

  那么我那?我值不值得他投靠呢?

  因为蒋迟的缘故,我在大多数江湖人的眼里已经贬值了,眼下很少有人会想
到,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江湖人,我原本是该以另外一种方式登上庙堂。

  宗亮不是傻瓜,经过我的指点,他应该醒悟过来,我要走科举征途了——这
本来就是我应当走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对我来说,因为有桂方两人的照拂,很可
能是一条金光大道。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两三年后的局势究竟如何,我心里并
没有多少把握,是进是退当是五五之间,甚至隐退的可能性更大,然而这一切,
我没有必要和宗亮说得那么明白。

  面对我抛出的诱饵,饶是宗亮是个老江湖了,也患得患失起来,沉吟了半晌,
他才问道:“动少,我打听件事儿,你可知道齐默的下落?”

  “他眼下正关在苏州大牢里。”我并不讳言,飞快地答道:“漕督李钺李大
人视察漕运驾临苏州,为保证他的安全,苏州那几日便拉网严打,齐默管不住自
己的小弟弟,鲁卫只好帮他管管了。”心中却是一动,他突然问起齐默,莫非是
被我鼓动得想重建铁剑门?

  宗亮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听我这么说,就算原来有针对铁剑门的意图,此
刻已经是时过境迁,没有必要在羁绊齐默了,那点事情自然是可以大事化小,小
事化无了。

  想把齐默弄出监狱来,那是你宗亮痴心妄想了,即使我可以扶植铁剑门,但
也要把它的实力控制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何况,如果这些人当真有十二连环
坞的余孽在内,我还有一笔不共戴天的旧帐要和他们清算!

  宗亮你烧高香吧,你没有参与侮辱无瑕,侮辱无暇的是你那混蛋弟弟,也算
他走运,没落在我手里就已经见了阎王,其他若是还有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
我可不想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齐默不是动少用计调去苏州的吗?”

  宗亮刚想说话,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昂首走进客栈的是
一个我熟悉而又极度厌恶的身影。

  “李兄此言差矣!”

  来人正是风姿如玉,宛若敷粉何郎、雪衣谢庄的李思!他轻摇纸扇,足不沾
尘地走了过来,翩翩若神仙中人。只是他脸色很是苍白,脚下虽快,可在我和宗
亮这等行家眼里便显得有些轻浮,左臂隐约可见绷带的痕迹,显然日前潇湘馆一
战,唐三藏的飞刀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他身后一丽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奈何他脚步飞快,丽人便落后了七八步,
等李思已经站到了我的桌前,她才刚迈过客栈的门槛。

  听到我的声音,她蓦地一怔,脚下缓了一缓,目光一下子落在我身上,只几
息时间,就认出我来,略一迟疑,便袅袅娜娜地朝我这边走来,那白皙的双颊虽
然微微染上了一抹绯红,可态度却异常从容!

  “见过大人。”

                苏瑾…

  饶是我已然明了她在我踏入江湖之后过着怎样一种糜烂的生活,也知道这样
的女人绝不值得我留恋,可当我看到她、看到李思并不如何心爱她的时候,我还
是像被人猛的在胸口扎了一刀,心底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动少又不是外人。”苏瑾的万福只道了一半,就被李思一把搂了过去:
“动少,我正要去找你,不想却在这里碰上了。”

  也不管主人是否同意,他便吩咐小二搬来两把椅子,拉着苏瑾大模大样地坐
了下来。

  苏瑾认出萧潇,唤了一声“萧夫人”,萧潇则问了一声“苏大家”,随后两
女相对无语。

  我心头一酸,想当初她们俩“姐姐”“妹妹”叫得多么亲热啊!而今的称呼
听着竟是那么刺耳!再想起苏瑾对我的称呼,从“大少”到“别情”!又从“别
情”回到“大少”,如今更是变成了“大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远了。

  “李兄何事要找在下?”我一边吩咐小二加两付碗筷,又要了几样酒菜,一
边问道。

  “还不是为了她!”李思轻抚着苏瑾鸟黑的秀发微笑道:“在下新年就要迎
娶宁波郎知府的四小姐了,瑾儿自然要一同嫁进来,只是她现在还落籍秦楼,动
少可否高抬贵手,让她脱籍,至于赎身银子,你放心,绝不会让秦楼吃亏就是。”

  我闻言顿时又惊又怒,当初我欲给苏瑾脱籍,她总是找藉口百般推托,而今
倒要嫁给李思作妾了!李思这厮除了相貌之外,又有哪里比得上我呢!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瑾身上,看她一副低眉含羞的样子,似乎对这门亲事
很是欢喜,那嘴角流露出来的浅浅笑意更表明她对未来满足幸福的憧憬。

  罢了!我一时万念俱灰,心底说不出的落寞,刚想开口应承下来,却觉手上
微微一痛!正是萧潇偷偷掐了我一把。

  “相公,干娘以前可是有话,秦楼的姑娘相公都可以做主,惟有苏大家需她
老人家亲自定夺。”

  咦?六娘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一番话?我心下狐疑,可转眼就猜到了萧潇的用
意,她八成是怕我对苏瑾余情未了,而我又被李思挤兑,故而说出这番托辞,好
让我有个缓冲的余地,而话由她来说,自然比我更有说服力。

  只是,对苏瑾我已经完全失望了!萧潇,她实在不值得你如此花费心机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萧潇,却发现事情并非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多年的默契让我
察觉到了她眼中那缕外人绝对看不出来的焦虑,我手上传来的力道也在提醒我,
她的那番话实是大有用意。

  于是,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句“没问题”被我咽回了肚子里。我脸上浮起一层
笑意:“恭喜李兄,有郎四小姐和苏大家主持中馈,李兄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干
娘的确吩咐过,苏大家身分不同,大事要她老人家亲自定夺,我也不敢擅作主张。”

  “不过,干娘向来喜爱苏大家,而秦楼和同盟会又有良好的关系,想来她老
人家定然乐得玉成此事。我这就快马通知干娘,李兄不过多等几日罢了。至于赎
身银子什么的,李兄休要再提,苏大家出嫁,就是我们秦楼嫁女儿,届时还要送
上一份嫁妆呢!只是日后苏大家若是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可饶不了你!”

  “多谢动少吉言!”李思朗声笑道,似乎并不在意苏瑾的自由身早几天晚几
天定下来,反倒是苏瑾颇为失望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怨我不肯立刻答应给她脱籍,
有报复她移情别恋的嫌疑。

  望着李思张扬的笑容,我心里堵得异常,若是照我以前的脾气,大概早就一
巴掌把他那张小白脸打成颜料铺了,可他既是同盟会的长老兼总管,对大江盟的
事物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又极有可能是隐湖的秘密弟子,而茶话会很是需要这两
家的参与,我现在还真是开罪不起他。

  当然,但凡苏瑾露出一丝爱我之意,我就是拼着舍弃荣花富贵,也要把她抢
到手!然而,这不过仅仅是个假设而已。

  “听宗先生说,齐盟主受伤了,两盟由小天暂代盟主之位?”我把话题从恼
人的李思亲事上转移开来。

  “宗老二,你怎么像市井上的长舌妇似的,叽叽喳喳地爱传小道消息啊!”

  李思进了客栈之后,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宗亮,虽然是笑语盈盈,语气也似是
开玩笑一般,可言辞却如同毒蛇一般阴毒。

  奇怪的是,宗亮这位名人录上排名比李思犹高出三位、一身武功甚至有可能
与我相差无几的高手,面对李思的挑衅,竟然忍气吞声,只是讪讪笑了一笑。

  “这么说,潇湘馆一战,唐门和大江盟果真是两败俱伤喽?我真不明白,江
北慕容世家虎视眈眈,大江盟为河去招惹唐门?”我有意替宗亮打开尴尬局面,
遂问道。

  “一场误会而已!”李思轻巧地道:“大江盟又不知道唐天威是唐门叛徒,
而唐家主也是听信了谗言,以为唐天威落脚潇湘馆,就是和大江盟结成了盟友,
说起来,这仗打得真不值得。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让两家生出误
会来!”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早听说动少是去大江盟拜会齐盟主,齐盟主苦候了
多日,却不见你大驾光临,什么事儿把你耽搁了?”

  言下之意,自是怀疑是我从中做了手脚,借传言将齐放羁绊在杭州,以方便
唐门行事。

  “是老马车行透出的信儿吧,几日前我向车行预定去杭州的马车,大概是他
们误会了。”我笑道。

  其次以我现在的地位,我并没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李思听,但宗
亮此刻却是我争取的对象,于是我还是按下心头的怒火,将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讲
法讲了出来。

  “误会?”

  “当然是误会!本来要去杭州的是我的管家高七,他得获嘉定县主簿,履新
之前想回杭州探望他岳父,可嘉定县催得太急,只好先去上任。至于我,齐盟主
当然要去拜访,茶话会我也的确很关心,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和我家人的团聚来得
重要。”

  听到这意外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李思哭笑不得。宗亮在听到高七的消息之
后,顺中却闪过一道异彩,想来高七的发达对他有着深深的诱惑!一个不学无术
的小混混竟然也能做个九品主簿,他有什么理由悲观自己的前途?他只是缺少一
个领路人罢了,而眼前就有一个…

zxc8888 2009-12-24 10:59

                第三章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边,客栈点起了牛油灯,摇曳的灯光给屋子里
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

  投宿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兼做饭堂的客栈大厅也几乎座无虚席,南北客商、
往来学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柳莺们也开始挨桌招揽生意了。

  离开宁波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我和萧潇着实都有些倦了,可宗亮李思这两
个彼此之间充满了敌意的家伙此时却难得的默契起来!两人的话题天南海北,层
出不穷,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李思把我牵制住的目的自然相当明确,我的行程要尽快报告给齐放和同盟会!

  以便采取应对之策。

  随着预计中的茶话会的开慕日期越来越近,我在谈判桌上回旋的余地自然也
就越来越小,齐放可以利用我急于与大江盟达成和解的念头,来为其争取更大的
利益。能多拖我一天,大江盟可能得到的利益或许就多一分。

  可宗亮为什么也不急了呢?看他当初行色匆匆的样子,实在不该像现在这般
悠闲啊!

  “…真正顶好的原汁原味的白鱼白虾是湖州府三景园的三白汤,和苏州松鹤
楼的炒三鲜、杭州楼外楼的脆三生并称江南三大鲜。这里的三白汤,味道可差了
许多,季节也不对了。”李思尝了尝老板刚端上来的鱼汤,随口评论道。

  金创本来忌发物,可李思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囚为店家拿手的菜几乎
已经吃了三分之一,就连桌上的碗碟都已经换过好几回,不吃鱼虾,就实在没有
别的可吃了。

  “三景园的三白汤我又不是没喝过,那算什么原汁原味!真正的原汁原味,
是刚刚从太湖里捞出来的还在活蹦乱跳的虾子,生生地咬上一口,呵,那才叫美
味呢!若是再佐以倭国的芥辣,当真妙不可言!”宗亮立刻反驳道,而这一个多
时辰里,两人就是这样争论不休。

  三白汤里的白鱼白虾都是太湖着名的特产,宗亮卧底十二连环坞的时候,大
概顿顿饭都少不了它们,不过李思见识之广则颇出乎我的意料。

  我经历之杂,涉足之丰,是绝人多数同龄人所无法比拟的,很多像我这么大
的年轻人,足迹甚至不出方圆十里。

  可李思显然是个例外,他去过的地方,可能比我还多,因为当他评论起某地
风俗的时候,都是言之凿凿,绝非信口开河,显然是亲眼所见的缘故。

  可他既然足迹遍及江东,为何干娘的情报网却没有多少他的消息?

  自李思横空出世以后,干娘就开始安排人手搜集他的情报。李思人物卓尔不
凡,无论在哪里都是令人注目的对象,故而他现身大江盟之后的行踪,干娘掌握
了十之七八,不过,他之前的消息,却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彷佛是凭空蹦出了这
么一个出色的人物。

  “老宗,你这吃法,鲜则鲜矣,可和上古时代的先民有什么两样?”我驳了
宗亮一句,转头问李思道:“湖州三景园我是闻名已久,可惜一直无缘前去一饱
口福,不知除了这三白汤之外,这三景园还有哪些拿手好菜?”

  “多了!”女儿红后劲十足,我和宗亮又颇有默契地要灌醉李思,饶是他内
功精湛,两斤多女儿红下肚,话也就多了起来:“鲜英焕银鱼、芙蓉银鱼、香芹
白虾干、两吃昂刺鱼、汤泡太湖黄蚬…”一口气说了不下四五十种。

  随后又说起“鲜苇”、“银鱼”两宝相聚,滋味如何了得,色彩如何夺目,
太湖黄蚬如何其貌不扬,但其味道却又如何鲜美,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么多!”我嘴上感慨,心里却蓦地一动要把三景园这些拿手菜的好处一
一道来,李思大概是每道菜都亲自品尝过,就算一顿饭吃上七八种,也要连吃三
天。

  何况,许多菜品的用料有着严格的季节要求,就像太湖白鱼是梅后十五日为
佳,而湖蟹则是中秋前后最为肥美,两者上市的时间足足相差百日,我不用细算
就知道,李思究竟需要在湖州待多久,才能把三景园吃得如此烂熟。

  原来这厮的老家竟是湖州!我突然想起了湖州的另一豪门练家,想起了练家
盛产俊男美女,心头不由得一阵发冷,如果李思是练家子弟,那岂不是说练家和
隐湖关系非同小可,甚至有可能已经结成了战略同盟?

  怪不得我一见到这厮就烦他要命!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宗亮,宗亮似乎没有留意到李思无疑中透露出来的资讯,
他的心思至少有一半落在了才回到客栈不久的赵清扬身上,和赵在一起的十几个
江湖汉子里,赫然就有被宗亮呵斥的那个同盟会小头目,他一边低声和赵说话,
一边指指点点着宗亮和我,显然是在向赵汇报之前发生的事情。

  “老宗,你紧张什么”李思终于发现了宗亮的异常,顺着宗亮的目光望过去,
发现了赵清扬等人:“莫非你和赵门主结下了什么梁子?”

  宗亮没言语,只是瞪了向这边射来探寻目光的赵清扬一眼,随即一盏刚烫好
的女儿红又转眼就下了肚,他眼角到耳垂的那道疤痕也因为酒气上涌的缘故而凸
了起来,让他那张胖脸多了一分凶恶。

  李思似醉非醉的话语又让我窥视到了他思想一斑,一向行事低调的赵清扬惹
上宗亮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如果赵有什么地方能让宗亮寝食不安的话,只能说他
背后庞大的同盟会实力使眼下失去了靠山的宗亮心有所忌,而大江盟和铁剑门的
短暂合作显然已成了历史云烟。

  不过,丁聪想来绝不会傻到重蹈逼反宋廷之的覆辙,我暗忖道,就算宗亮、
练达等人不宜多在江湖行走,铁剑门暂时失去了钳制我的作用,也没有必要非置
他们于死地。

  退一万步说,丁聪一旦下决心铲除他们,有宋廷之前车之鉴,以大江盟的霹
严手段,宗亮早该横尸街头了,绝不敢这般大摇大摆地在嘉兴露面,毕竟这里还
是浙江地界。

  此番宗亮离开宁波,八成是他自身的原因,而铁剑门的风流云散或许只是他
的托词或者错觉。

  当然,另外两成可能就是宗亮过人的嗅觉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故而先发制人,
脱离了丁聪的控制。

  “赵门主能否过来一叙?在下苏州王动。”我让小二去请赵清扬,见他有点
犹豫!我又高声邀请。宗亮脸色微有不豫,却没开口反对。

  听到我报出姓名,那些呼三喝四的江湖汉子一下子都闭上了嘴,大厅里顿时
安静了许多。

  那些南北行商一时模不着头绪,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我的来历来,其中就
有苏州的商贩,说这是本府推官王大人,据说马上就要升任本府通判了,众人这
才恍然大悟。

  赵清扬闻言也是一脸诧异,忙起身赶了过来,刚想施礼,却被我拦住了:
“随意就好,否则,李兄、老亮就要拘谨了。”又道:“在下十天前在龙潭镇巧
遇令高徒姚鼎之,也见到了贵门新加盟的杨千里,贵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让
人好生兴奋。”

  我随即端起酒坏,敬道:“这都是赵门主领导有力啊。”

  赵情扬连说不敢,人却下意识地瞥了李思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毕竟同
盟会的主力大江盟眼下和我在茶话会问题上有着相当大的分歧。不过,那日龙潭
镇上人多嘴杂,想瞒下这次会面肯定是行不通的。

  “哼,赵门主野心大得很,人家可是惦记着十大的名头呢!”

  旁边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讥讽,在座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发声之处望去。

  却见一对中年夫妇从楼梯走下,那妇人斜着眼睛正冷冷注视着我们,她身边,
老实巴交的丈夫一脸不知所措,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夫妻俩并不陌生,正是在齐萝婚礼上打过交道的“四方刀”杜真夫妇。

  杜真想必是认出了李思和宗亮,脸色颇有些紧张,一面连说“得罪”,一面
去扯妻子的衣袖。

  那妇人不耐烦地一挥胳膊,瞪了他一眼,大声道:“什么得罪?咱们得罪谁
啦?我说错了吗?他奇门若不是惦记着十大!干嘛眼巴巴地派宋清波大老远地去
泉州请人家,而且去了还不止一次呢!”

  杜真越发尴尬,倒是赵清扬此刻却静下心来,也不去看脸色有些阴沉的李思,
从容地自斟自酌起来。

  “杜夫人,所谓'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十大门派乃是江湖公认的荣
耀,倘若赵门主要凭自己的努力真刀真枪地打入十大也算有野心的话,那么贤伉
俪飞鱼塘怒杀倭寇是不是也算是沽名钓誉呢?”我笑道。

  “你这个淫贼,我没和你说话,你插的哪门子嘴!”妇人冷笑一声,不屑地
道。

  桌上的人一下子全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妇人说话竟然如此不留情面。说
起来,这半年多,随着我身分的不断变化,我已经很少听到“淫贼”这个称呼了。

  即使有,也是闺房里的戏谑之语,骤然听到这么一声“淫贼”,诸多往事一
下子涌上心头,竟有点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下一阵感慨,不经意间,我已
经是个老江湖了。

  真是江湖岁月催人老啊!

  我望着杜真夫妇,这夫妻俩见老了,而且穿着比去年参加齐萝婚礼时寒酸了
许多,衣服洗得发白,甚至打上了几处补丁,显然生活并不如意。

  想想并不奇怪,这夫妇俩嫉恶如仇,杜大娘更是嘴不饶人,而这年头做生意
的哪个没点违法乱纪的事情,雇用了这夫妻俩,还要防备着他们别检举揭发了自
己,一来二去的,谁还肯用他们?

  年初的时候,倒是还有关威照拂,等潇湘馆转手大江盟、铁剑门进驻宁波之
后,当地的混混被打压的根本兴不起什么风浪,宁波治安空前良好,关威也用不
着他们来压阵了,何况,就算需要人手,大江盟、铁剑门和鹰爪门旗下不乏高手,
何必舍近求远?

  只是这夫妻俩好歹也算是浙东道上的硬手,大江盟怎么没把两人招揽进来呢?

  我正心念电转,萧潇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随即站起身来,而带微笑迎上杜
真夫妇。

  “您就是威震浙东的红娘子杜夫人吧!”萧潇恭恭敬敬地道了个万福:“相
公好几次提起过您,说您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实是江湖的典范。”

  “姑娘言重了,老身可不敢当!”杜氏冷冷地道,只是面对如花似玉的萧潇,
她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姑娘是…”

  “小女子姓萧,相公就是苏州解元王郎,小女子是他的四妾。”

  “好好一姑娘,你怎么就嫁给那淫贼了?”杜氏脱口惋惜道。

  萧潇也不着恼,上前拉住杜氏的手,却是一脸的委屈:“您误会我家相公了,
那些传言都是别有用心的人造谣生事,生生把我家相公妖魔化,变成了一个淫贼。

  “事实上…”她突然停住话头,回头瞥了一眼,才对妇人续道:“男人的话
题总离不了打打杀杀的,听着让人难受。若是您对我家相公的故事感兴趣,不如
换个清静的地方,晚辈一一给您道来。”

  说着,半搀半拉地把她拽到了角落一处空闲的桌了旁坐下。

  苏瑾眼珠转了一转,伏在李思的耳边低语了两句,顺势亲了亲他的耳轮。李
思微微点了一下头,苏瑾便随后跟了过去。

  还真是夫喝妇随呀!正在暗赞萧潇聪明的我目睹了李苏两人亲昵的举动,心
头就是一阵刺痛,眼珠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恰巧落在李思的眼中,他得意地笑
了起来,弄得前来道歉的杜真越发紧张起来。

  “…您千万、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她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嘴上从来都
没…把门的…”

  “杜大侠多虑了!”我平静了一下思绪,诚恳地道:“所谓侠之大者,为国
为民,贤伉俪侠骨丹心,飞鱼塘一战,打得倭冠胆寒,打得四方平安,着实当得
起' 大侠' 二字!对贤伉俪,我惟有敬重而已!”

  我一席话说得杜真既惭愧又感激,而提起飞鱼塘的往事更是让他精神亢奋,
连腰板转眼都挺直了三分。

  “不过,尊夫人指责赵门主的话未免说过头了,人往高处走,这不是野心,
而是一个人难能可贵的品质。如果我们都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那么,那些名垂武
林青史的人物,那些惊世骇俗的绝学又都从何说起呢?”

  “正是!”

  一番话仿佛正说在赵清扬的心坎上,他忍不住击常赞道,只是话一出口,才
觉得似乎不妥,随即讪讪笑道:“也不能说杜夫人全说错了。”

  “虚伪!想进十大,就光明正大地去争啊,又不是去偷鸡摸狗,干么藏着掖
着?!铁剑门倒了,春水剑派又肯定弃权!十大不战而去其二,此时不争,更待
何时!”李思不屑地道。

  虽然和赵清扬同为同盟会的长老,可身兼总管的他显然比赵强势许多:“至
于齐堂主的话,他既不代表大江盟,更不代表同盟会,你怕什么?!”

  我和宗亮、赵清扬俱是一怔,李思的话固然没错,可联想到齐功的特殊身分
和大江盟在同盟会中所占的主导地位,任谁都明白,齐功的话其实就是他二哥齐
放的意见,也就是大江盟的意见,甚至可以说,那同样是同盟会对待茶话会的大
政方针。可李思一句话,却完全否认了齐功那番说辞的官方地位。

  是大江盟的立场突然发生了变化!还是李思其实是隐湖中赞同魏柔主张的那
一派,抑或是仰仗自己的出身来历,浑没把大江盟放在眼里,利用他同盟会长老
的职位便压齐功一头呢?

  想起当初他就公然指责大江盟对十二连环坞姑息养奸,这后一种情况并非完
全没有可能。

  “这下我就放心了!”骤闻喜讯,饶是赵清扬素有智者之名,此刻也按捺不
住内心的喜悦。

  毕竟正如李思所言,今年的机会实在是太得了,而他招揽杨千里的一番良苦
用心眼下看来总算没有白费!直到宗亮冷冷哼了一声,他才清醒过来,要踩着别
人的脑袋登上十大,而其中的一颗就是宗亮栖身的铁剑门。

  “听说今届茶话会动少动了不少脑筋,多了许多花样,说来还真有点让人期
待呢!”也不知道李思是为了和宗亮抬杠,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他再度表明
了他支持茶话会的倾向。

zxc8888 2009-12-24 10:59

                第四章

  直到月上中天才宴罢而归。宗亮和李思苏瑾先后上楼睡觉去了,而赵清扬和
杜真则非要等我离去才肯离开,那边萧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打动了杜大娘,她看
我的眼神明显和善了许多。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告诉她,无瑕姐姐是玲珑的表姐,而不是什么玉夫人,
她信了,对相公的印象自然就大为改观了。”萧潇边帮我脱去长衫,边笑着解释
道。

  江湖上知道无瑕身分的只有鲁卫、南元子等寥寥数人,其余都是因为十二连
环坞散布的流言和无暇自身引发的猜恻而已,凭我眼下的地位,若是没有真凭实
据,谁也不敢断言无暇就是玉夫人。

  “杜真夫妇武功不入流,却颇有侠名,可惜丈大虽然是个老实人,他媳妇却
是又臭又硬的脾气,不然的话!这夫妻俩也才会落魄到如此境地,对这夫妻俩,
大家都是敬而远之…”

  “莫非相公你要招揽他们?”

  “小妖精,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哩!”我笑赞了一句。

  “奴是主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嘛”萧潇腻声道。

  低头望着怀中的佳人,正碰上一道柔似水媚入骨的眼波。萧潇席间替我挡了
不少酒,后劲十足的女儿红蒸得她粉腮玉颈愈发粉里透红。微醉的媚态竟极是撩
人。

  “萧潇,陪相公洗澡啦!”我抚着她胸前丰腻的凸起调笑道。

  萧潇刚应了一声,就听隔壁传来低低的一声娇吟,紧接着就是一串银铃似的
轻笑。客栈房间的墙壁都是木制的,并不如何隔音,而我和萧潇六识都极为敏锐,
俱都一下子就听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声的主人正是苏瑾。

  怎么李思苏瑾在隔壁?我明明看他们进了另外一间客房啊可我很快就明白,
这里是同盟会的临时基地,李思若是想要换间房的话,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他换到隔壁,当然是因为要演出好戏给我听了。

  虽然我有时也忍不住想像苏瑾和别的男人欢好的情景,可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而我尽管总是对自己和别人说,我和苏瑾的缘分已尽,可心底却还剩余着一丝幻
想,幻想总会有那么一天,苏瑾幡然悔悟,重新回到我的怀抱。

  可这隐隐藏着一丝荡意的轻笑娇吟,却完全击碎了我最后的幻想!

  她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已经永远不属于找了!

  我的心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周围似乎一下子变得寂静如旷野。也不知过了多
久,我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各种感知才潮水般地涌了回来。

  “…相公,苏姐姐是苏姐姐,奴,还有殷姐姐无瑕姐姐她们都是心甘情愿为
相公生、为相公死的啊!都愿意生生世世做相公的女人啊!”萧潇死死搂住找的
虎腰,不住地亲吻着我赤裸的胸膛,滚烫的泪珠一滴滴地滴落在了我的心上。

  “好萧潇,”我终于理解了师傅。女人的确能给男人带来无穷的伤害,只是
鹿灵犀的完美让师傅始终挣脱不出情网,而苏瑾的残缺和竹园诸女的温柔却让我
破而后立,往事已矣,来者可期,苏瑾伤我虽深,可那一页已经是历史了。

  甚至,为了往日那些美好时光,我可以饶过李思一次…

  “…不行,人家那个来了嘛亲亲,人家好好亲亲你,好不好?”隔壁苏瑾的
声音按照旧妖媚,可我的心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萧潇,既然她和李思情投意合,方才你为何阻止我给她自由之身?”

  “苏姐姐真要脱籍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干娘面冷心慈,她若是开口,
干娘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方才李思提出要赎苏姐姐的时候,她偷偷踢了奴
一下…”

  “哦?”我大感惊讶,沉吟片刻,才道:“莫非,她是怕我从中作梗,暗中
求你相助,你却错会了她的意思?”

  萧潇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苏姐姐虽然背情而去,可她跟了相公那么长时
间,自然了解相公的为人。再说,那时相公的神情,明显是要答应李思的,她踢
了奴一下,分明是要奴提醒相公勿要应允此事。”

  苏瑾她在弄什么玄虚?我心下迷惑,不由皱起了眉头。虽然决意将她抛在脑
后,可知道她并非钟情于李思,我心里还是一下子好过了许多,倘若她真的就是
庄青烟小凤仙之流的人物,那我输得还情有可原。

  隔壁渐渐响起李思欢愉的呻吟,然而我却没有一丝欲望。萧潇极为体贴,服
侍我洗盥完毕,两人相拥而卧。她一边呢喃回忆着少年时的趣事,一边乖巧地替
我按起摩来。

  只是上天早注定了这一夜多事的命运,我刚朦胧睡去,就听屋顶青瓦格楞作
响。

  “有人!”

  萧潇比我反应还快,三下两下便穿戴整齐,方替我挂上斩龙刀,却听窗纸
“扑”地一声被捅破,藉着昏暗的月光,就见一支黝黑的铜管小心翼翼地伸了进
来,随后,一缕白烟缓缓从铜管中冒了出来。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来,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开眼的毛贼,竟然对我使上了
这等下三滥的手没!就算他们不知道我是迷药老祖宗唐门的女婿,难道他们不清
楚我师傅在江湖的化身‘鬼影子’任独行是天下有名的迷药专家吗?

  把一粒唐门秘制的‘清心丹’塞进萧潇的嘴里,随后自己也吞了一粒,又悄
悄弄湿了手帕蒙住自己的口鼻,两人悄无声息地朝窗前摸去。

  “行了吧,地面就算是他奶奶的一头牛!也该迷倒了。这迷烟咱得省着点用,
好歹二两银子呢,万一那小子身上再没什么油水,咱可就赔大了…”

  “这是头肥羊,你看那个小娘们的穿戴,”那人“啧啧”两声,才道:“保
管当个三五十两的!”

  从外面两个贼人粗重的呼吸中我已经判断出来,他们的武功甚至远不如杜真。
我心里飞快地思索着自己知道的江湖人物和门派,却同样飞快地把他们一一排除。

  明知道这里是大江盟的领地还敢前来生事的,除了慕容世家,我实在想不出
还有谁有这份胆量,可慕容世家派出这样的活宝来丢人视眼,未免匪夷所思。

  萧潇气得俏脸生煞,一伸手,玉掌不着痕迹地堵住了铜管的管嘴,她的力道
恰到好处,那铜管一见纹丝不动。

  贼人根本不知道铜管已被封住,按照旧往里灌烟!迷烟倒灌,一个贼人咳了
两声,刚说了句‘邪门’,就听“咕咚”一声,那人已一头栽倒在地,另一个吓
了一跳,顿时尖叫起来。

  惊恐的叫声在宁静的夜空里听得分外真切,整个客栈二楼的客人俱被惊动了,
几乎就在我和萧潇抢出房间的同时,几个身影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各擎兵
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几乎是十八般兵器都齐全了,只是大多数都赤膊裸胸,
有个小子甚至迎裤头都没来得及穿,见到萧潇,又嗷一嗓子退了回去。

  那贼子见到这么大的阵仗,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哆哆嗦嗦地竟然连告绕的话
都说不清楚了。众人见贼子的目标竟然是我,都异口同声地大骂这两贼人不长眼
睛,偷谁不行,偏偏偷到阎王爷的头上了。

  那贼子听说我是专管刑名案狱的一府推官,更是吓得屎尿齐流,瘫在了地上。

  我看两个贼人的打扮,就知道是附近乡镇上的小混混,来城里做无本买卖的,
一问,果不其然。

  问及迷香的来历,说是在城东土地庙向一个算卦的买的,也是这个算卦的告
诉两贼人,说客栈里住了许多有钱人。

  两人利欲熏心,就径直住进了客栈,准备晚上下手,可因为我和宗亮李思他
们一直在大厅里喝酒,两人始终没找到机会,于是便把目标对准了我们,准备先
抢我和萧潇,然后再奸苏瑾。

  李思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就要当场杀了二人,自然被我拦下。且不说大明
律需要严守,就是那个算命先生亦是十分可疑,这两个混混可是重要的线索和证
人。等找来捕快和地保将两贼收押进监,已快四更天了。

  众人见事情告一段落,都纷纷回房补回头觉去了,我和萧潇也重回香衾。可
又是刚睡下没多久,就又听有人叫嚷:“走水啦,走水啦!”

  忙披上衣服出门一看,哪里有什么火情!一问,却是同盟会的一个弟子做梦
呓语,说是着火了,惊得隔壁的客人大声嚷嚷起来,惹得众人虚惊一场。

  被连续折腾了两回,不少人已经没了睡意,索性起身,勤快点的就在客栈院
子里练起了拳脚,其余的则在大厅里摆上了龙门阵,一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急需一场好觉的我委实哭笑不得,却又发不得火,只好悻悻朝房里走去,心
道,此去大江盟说服齐放父子定是一场相当艰苦的谈判,一旦精力不济,被他父
子所乘,自然对我不利,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睡上一会儿。

  一双脚已经迈进了屋内,心里却觉得似乎什么地方不对,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略一思索,我立刻找到了原因,方才有人喊走水的时候,好像没看到宗亮的
身影。

  我飞快返下楼去查到了宗亮的房间号码,待上楼推门一看,宗亮房间里果然
空无一人!

  屋子里一丝不乱,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甚至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像豆腐
块似的!就和我在少林寺见到过的一模样,似乎宗亮离开得很从容。可空气里剩
余着的一缕淡淡的奇异香气,却让我顿时警觉起来。

  浅浅嗅了一下,饶是我事先服过‘清心丹’,脑子都觉得微微一沉:“好厉
害的迷香!”我心头一惊,忙拉着萧潇退了出去,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大脑
麻敝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宗亮遭人暗算了!”

  我立刻得出了结论,甚至连事情的经过和嫌疑人都马上确认了下来。那两个
毛贼自然是替死鬼,目的只是为了引起混乱,把宗亮引出房间,好布置人手,安
置好迷香,茅贼事败,宗亮的警惕性必然下降,正好落入彀中。

  而在嘉兴,唯有同盟会才有能力快速布置出一个针对宗亮这等高手的陷阱来。

  “怪不得李思把房间换到了我的隔壁,原来是为了扰我耳口,乱我心神”

  真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在我看来,宗亮丝毫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
自然也没有针对同盟会的用心,只是他离开铁剑门就已经让人暗生疑窦了,一旦
同盟会起了疑心,和我的巧遇或许就不再是巧遇,而是有心为之,于是,他不可
避免地成了同盟会算计的对象。

  和李思去理论一番?这厮大概正等着看我笑话呢!嘉兴不是苏州,除非我亮
出锦衣卫的身分,否则单靠苏州推官的头街,嘉兴府根木不会买我的帐,封锁全
城进行大搜捕绝对是痴心妄想。

  话又说回来,宗亮和我算什么关系呢?我虽然答应少林寺不先去招若一他,
可没说过要变成他的保护伞啊。

  可我还是对生吞了一只苍蝇,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生生被李思摆了一道,
我还得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想来真是窝囊透顶。

  “宗亮落在大江盟手上也好,无论是营救还是趁机访杀,少林寺都里要仰仗
相公,用一个反叛换得少林全力支持,也是很划算的生意。”见我脸色不祥,萧
潇开导我道。

  “不尽然啊。”我忧心忡仲地道:“宗亮和他弟弟做卧底多年,既怕身分暴
露,又怕被少林当作无用的祺子抛弃,必然事先准备好了种种应变手段以防不测,
一旦他觉得自身处在危险之中,很可能一手揭开这桩卧底案,届时不但少林寺受
损,你相公也是全盘皆墨啊,可一旦找到了援手,却又可以坐享其成,大江盟的
猜想我和之间的略通款曲,进而更加怀疑我插手了宁波潇湘馆一战,毕竟那一战
宗亮明显未尽全力!表里相当可疑。”“那该如何是好?”萧潇也不由得紧张起
来。

  “实在不行,只好动用李岐山了。”我沉吟道:“宗亮身分特殊,想来一时
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关押他,也需要一个万全之地。大江盟在江南原有五大
基地,排帮并入后增至七个,不过在失去应天之后,安庆、太平两地已呈孤悬之
势,只剩下杭州、湖州、严州和徽州四处最为可靠。不过,湖州有练家,齐放不
见得那么放心,而徽州属于南直隶,钳制大江盟的因素远比杭州、严州多得多,
算起来宗亮最有可能是被关押到杭、严两处。只是…”

  我轻轻叹息一声:“原本都是李岐山找藉口接近你相公来传递情报,可李岐
山在不在杭州还是两说,就算在,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接近他呢?”

  萧潇沉思了片刻,突然展颜笑道:“齐萝的女儿好像就是这几天过百口,虽
然没有声张,不过同盟会的重要干部八成都会回来道贺,李岐山是同盟会的大帐
房,更是少不了他,奴就藉着送礼的当儿找机会传信给他!”

  稳稳当当地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动少睡得可安稳?”下得楼来,正和苏瑾卿卿我我吃着早餐的李思便连忙
招呼我。

  “呵呵,李兄你这是明知故问!苏大家歌艺无双,一曲销魂曲唱得我心旌摇
曳,再加上一帮混蛋胡折腾,如何睡得着觉?不然,我早上路了!”

  “动少又来编排人家!”见我放开怀抱,苏瑾也突然变得大方起来。虽然在
公开场合她的笑容按照然像往昔一样清泠孤傲!可嗔我的一眼已经有了风情万种
的味道。

  “以后可就没资格喽!”我故意苦着脸道,随后叫来小二,要了和李苏两人
几乎完全相同的早餐。

  我和萧潇泰然自若地用起餐来,绝口不提宗亮。

  李思忍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边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一边笑道:“动
少,你不觉得少个人吗?”

  “没错啊!”我夹起块焐熟藕塞进嘴里,含糊道:“宗亮不是被你们同盟会
请去的吗?怎么,你这个当长老的难道不知道?”

  “啊?竟有这事?”

  李思当然不是惊讶宗亮失踪,而是惊讶我的态度,我出人意料的对答让他一
下子陷入了尴尬境地。

  他眼珠转了几转,才道:“可我怎么听说,是动少授意他尽速离开嘉兴…”

  “开什么玩笑!”我脸色突然一沉:“你们同盟会和铁剑门明争暗斗,关少
爷我屁事!”旋即笑道:“不过,铁剑门妖言惑众,我正想和他理论,这下简单
了,同盟会打它这一巴掌!也算替我出了口恶气,此去杭州,我还要多谢齐老盟
主和小天兄呢!”

  我的目光落在苏瑾脸上:“齐萝女儿百岁可曾过了?”

  苏瑾说还有五日,我笑道:“那正好!大儿盟富可敌国,送什么都不见得稀
罕,不若给孩子买个礼物,图个喜庆。”我转头对萧潇道:“到了杭州,你就去
宝大祥给咱侄女挑件首饰吧。”

  “可殷大姐夫妇已经去京城了,没个懂行的!贱妾怕不合齐姑娘的心意。”

  萧潇笑道:“要是玲珑妹妹在就好了,她们和齐姑娘亲姐妹似的,最知道彼
此的喜好了。”

  “这算什么难事!”我笑道:“李兄,宋三娘眼下应该在杭州大江盟的总舵
吧,她是珠宝界一等一的好手,对齐萝也算了解,届时烦劳她陪我媳妇走一趟,
如何?”

  “这恐怕不行。”一直被我牵着鼻子走,没有机会说话的李思闻听此言,眼
中滚地问过一丝紧张,脱口拒绝道。只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马上解释起来:“宋
三娘是霁月斋的总管,而霁月斋是大江盟旗下的产业,我则是同盟会的长老,两
者毕竟不是一家,我可做不了霁月斋的主。又奇怪道:”动少,其实你自己就是
珠宝界的大行家,宝大祥又是你的岳家,哪里还用别人替萧夫人参谋?“

  “女人逛起街来,没时没晌,可我没那么多时间啊!”我感慨道:“这都是
茶话会闹的!再说了,我又不知道齐萝喜欢什么。”我转头对萧潇道:“要不,
你干脆去问问宫难!”

  “宫兄也是个大忙人。”李思笑道,显然他同样不愿意我和宫难有什么接触,
沉吟片刻,道:“不若请柳元礼陪尊夫人走一趟宝大祥,他是看着齐姑娘长大的,
当然,我调同盟会的人手可能更方便些,我的助手王炯上届茶话会你该见过的,
他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呢!”

  李思执意与我同行,四人常天就到了杭州。

  见到以齐小天为首的庞大欢迎队伍,我知道,至少在表面上,大江盟已经给
了我足够的面子,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齐兄,我来晚了!”我紧赶了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齐小天的手,诚恳地
道。

  齐小天说动少你能来,就是大江盟最大的荣幸,又说我离家日久,理应在家
歇息几日。

  “总算有人体谅我了!”我笑道:“成了亲的人就足不一样,齐兄想必已经
知道胭脂阵的厉害了!”

  齐小天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公孙且、柳元礼等人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和众人寒喧了一番之后,我和齐小天把臂进了江园。酒席早已安排妥当,作
陪的却只有宫难李思而已,而练无双则以主妇身分招呼萧潇,看起来这完全是一
场招待朋友的家宴,想来齐小天并不想一开始就切入严肃的话题。

  我自然是先恭喜齐练两人好事得谐,祝愿他们花好月圆,随后便关切地问起
齐放的伤势。齐小天说父亲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闭关潜心修养,故而无法主持盟
中事务,不得已他才暂代盟主之职。

  “齐伯父吉人自有天相,只可惜无缘亲自问候他老人家。”

  听齐小天说得轻松,我反倒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莫非齐放和我那老岳父真
是一招即斗了个两败俱伤?不过,既然说齐放闭关,不管是真是假,我此次都不
可能见到他了。

  掏出一瓶丹药递给齐小天:“这是我恩师秘制的疗伤圣药雪莲玉蟾丸,一日
一丸,连服三十天,或许对伯父有所助益。至于你暂代盟主一事,我看倒是顺理
成章,放眼大江盟年轻一代,谁还有你这般才学品行?”

  “动少,你这顶高帽子可不好戴啊!”齐小天笑道。

  宫难也道:“动少,今天咱们可说好了!不谈大江盟,也不谈武林茶话会,
只谈…”

  “不能只谈风月吧!”我接言笑道:“虽然北地胭脂的泼辣与江南佳丽的妩
媚截然不同,不过,我在京城修心养性,绝足风月,就算想说!也说不出个子丑
寅卯来。”

  “这倒是听小天说过了,说你在京城修练成了正人君子,蜗居陋室,素服简
行,言行举止直追先贤,甚至连模样都变了…”宫难望了我一眼,笑道:“对了,
你留的那撮八字胡哪?”

  “媳妇嫌扎得慌!只好剪了。”

  几人都大笑起来,齐小天感慨道:“动少这话实在,说来我们哪一个不是为
了父母、妻子、儿女、朋友活着啊!没有亲人朋友,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滋味!”

  “也不尽然!”李思反驳道:“这世上除了亲情,还有‘权利’二字,唐家
兄弟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字才斗了个你死我活吗?官场里是如此!不说别的,单说
这八字胡,丁聪、文公达乃至我未来的老泰山朗文同,他们个个蓄着这么一撮胡
子,难道他们的老婆小老婆的就不怕扎?”说着冲我笑道,“你才从京城归来,
想必更有感触吧!”

  “藩司丁大人和朗知府他们也是情非得已,为官者首重官威嘛!”

  “你怎么不重官威呀?”李思一撇嘴:“说到点上了,还不是因为他们太看
重权势的缘故吗?!你若是和他们一样,我们选得叫你一声王大人呢!”

  “可这顿酒席大概也就没得吃了。”

  “这么说!动少将来还是要在江湖上立命安身喽?”宫难紧追了我一句,齐
李闻言,俱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这其实是所有江湖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在身后出现蒋迟的身影后,我将何
去何从?

  我的走向取舍完全决定了我的价值。重入江湖,我可能变得一文不值,因为
我的师门魔门曾是江湖人人喊打的对象,虽然低调潜伏了这么多年,可毕竟恶名
远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演化成江湖联手围攻的局面,遑论有心人还
可以有意制造事端,彻底把我从江湖中抹去。

  金盆洗手,做个温柔乡屮的花花太岁,这是许多门派所乐于见到的,当然,
他们现在也就没有必要示好于我了,留着精神伺候蒋迟,回报或许更大。因为,
缺少帮会的支持,就算武功再高,我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当然,我还可以身居庙堂之上,毕竟我是一榜解元,我的老师是赫赫有名的
军神,我的知交里还有皇上心腹的宠臣。

  一旦我决意为官,谁都无法预测,我究竟会搏得怎样一个前程。万一成了手
握重权的一方诸侯,自身十大的绝强武功加上官场的宠大势力,就算灭了大江盟
这样的江湖豪强也是举手之劳。

  这样的结局是江湖人的噩梦,除非成为我的盟友。而阻止这种局面出现的关
键,则是如何让我失去嘉靖的信任。

  当然,蒋迟的出现已经显示了嘉靖对我心存疑虑,只是朝廷人事变幻波谲云
诡,当事人固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外人更是如雾里看花,
摸不着头绪,帝心难测,本就古有明训。

  对我不信任,却又也把掌控江湖的大权交给我,这些江湖人想必是绞尽脑法
也弄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瞎猫砸死耗子地押宝,究竟我日后是成王还是败寇?

  “宫兄,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个江湖人,我是个读书人,那种盼望着‘朝为
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读书人。”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三人有思考的时间:
“所以,我不会在江湖上讨生活,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在江湖待多久。”

  问题虽然一样,可答案却各有奥秘。我不虞宗亮会泄露我俩的谈话,多年的
卧底生涯已经让他明白保守秘密的重要性,但眼前的三人却大不相同,他们表面
上亲密无间,实际上却分别代表着大江盟、武当和隐湖三家的利益,我的话一旦
说得不够严密,三家从不同的立场来领会,很可能得出非我本意的结论,他们又
不是宗亮,,绝对没有半点替我守密的义务。

  三人都是心思玲珑的人,显然听明白了我的弦外之音。

  李思抢着道:“这么说,倒是皇上非逼着你游历江湖,可我怎么听说,蒋迟
离京南下,前天已经到了扬州了呢?”

  “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我瞥了李思一限,他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用
错了词,讪讪笑了起来。

  “至于蒋小侯,来得正是时候,他是徐公爷的女婿,有他在,总该少些打秋
风的,我正好省点银子。”我续道,心中却暗忖,蒋迟来得这么快,会不会是嘉
靖严督的结果呢?而江北的消息大江盟仅隔两天就已经得到了,显然它的情报网
相当有效。

  “动少,你真不在乎蒋迟现在就介入江湖事务?”宫难沉吟道:“一仆一主,
绝非什么好事!”听似很替我着想,可实际上却是暗示我,武当大可以投入蒋迟
的怀抱中。

  “凡事都要有个熟悉过程,何况蒋小侯又不是江湖人。江湖水有多深,你们
比我更清楚,根据你们的经验看,他需要多久才能了解江湖呢?”

  “一两年足矣。”李思再度抢过话去,他的态度忽左忽右,让我着实摸不到
头绪。

  “总要两三年吧!”宫难毕竟是名门高弟,不愿睁眼说瞎话。

  “那就折中一下,蒋小侯聪明过人,两年之内也该变成个老江湖了。不过一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你们可以回忆一下,我的前任白大人头两年
都做了些什么。”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白澜推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从来都是暗中
行事,知道他底细的寥寥无几,他的几项大举措比如江湖名人录、武林茶话会几
乎都是和风细雨、收潜移默化之功的。

  但随着他身分的暴露,早年的霹雳手段也渐渐被揭露出来,其中最典型的就
是他一手导演的南海剑派的覆灭。

  十几年前,南海剑派还是在南方武林中相当有影响的门派,它在江湖的地位
不在两年前的春水剑派之下,一路诡异的‘南海十三剑’也是武林赫赫有名的剑
法,可它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

  白澜利用唐门意欲南下的心理,挑起它对付南海剑派的战意,并将南海剑派
的机密情报提供给了唐门,甚至暗中派遣大批锦衣高手襄助,于是唐门不费吹灰
之力就减掉了对手。

  可唐门还没有来得及品尝胜利果实,一系列对唐门极为不利的证据便出现在
了唐老爷子的书桌上。继续南下,门内众多精锐就要面临牢狱之灾。两相权衡,
唐门被迫停下了南进的脚步,白白为白澜当了一回枪使,而那时白澜上任不过一
年而已。

  南海剑派与白澜无冤无仇,虽然派中弟了大多继承了行事乖张的传统,但它
绝非作恶多端的邪门歪道,只可惜它的总舵就是白澜的家乡,白澜不欲家乡出现
这么一个足以影响当地治安的门派,于是它就只好覆灭了。

  一个丝毫不谙武功的书生却让偌大一个门派四五十号人转眼人头落地,这就
是江湖执法者的威力。

  而我也是隐晦地威胁三人,虽然我可能在江湖待不上多少时间,但是我一旦
不顾及后果,一样有能力铲除我的敌人。

  “两年间,一本江湖名人录问世,其内容扎实得几乎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足以流传后世,之后又推出武林茶话会,江湖十几年风平浪静,名人录和茶话会
功不可没。”

  我知道,让他们心里明白我话里的真实意思就足够了,面子还是要给这三人,
于是自己曲解自己的话。

  当然,这两项才真正是白澜接任后的一大发明,相比南海剑派的覆灭,自然
更是广为江湖人称道。

  “三位大概都能想像出来,白大人为了名人录和茶话会,私底下花了多少功
夫,动用了多少人手。当然,江湖也给了他绝大的支持,大家相互配合,武林才
得以迅猛发展。十年间,十大门派的弟子数量增加了近三倍!门下产业的规模更
是增加了五倍有余。”我顿了一下,笑道:“如果白大人采用的是另一条铁血道
路,或者,大家都不配合他的话,而今的江湖又会是怎样一幅景象呢?”

  “动少绕来绕去,还是把话题落在了茶话会上。”齐小天笑道:“看来,今
天不谈茶话会,你是饶不了我啊!”

zxc8888 2009-12-24 11:00

                第五章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实不相蹒,我三叔的话虽然没经过敝盟的首肯,可我的想法和三叔大同小
异。”齐小天开诚布公地道:“这其中绝没有针对动少你的意思,相反,你迟迟
没有就武林茶话会表态,我还以为你同样看到了茶话会的弊端,准备放弃它了,
只是顾忌著白大人的面子,三叔的本意也是想给你找个台阶,结果好心办成了错
事,可眼下敝盟却是骑虎难下了!”

  “我承认,关於茶话会我想得简单了,我应该考虑到主持人的变化给各大门
派带来的影响,提前个把月通知你们,不过…”我沉吟起来,不说话了。

  齐小天一句话几乎就开脱了大江盟的责任,想来是早就研究好了应对之策,
而他的理由,也颇出乎我的意料。

  事实上,没有及早表明自己的态度,的碓是我的失策,原以为十几年约定俗
成了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却偏偏被人在这上做了文章。

  而因为消息传递需要时间的缘故,大江盟完全有理由说,齐功在发表不支援
茶话会的言论之前,并不知道我已经在扬州宣布续办茶话会了。

  宫难的眼里闪过一道讶色,显然他也是头一遭听到齐小天的这番说辞。他数
度张开嘴想说话,却又数度把话咽了回去。

  “有什么骑虎难下的!”李思再度摇摆到了我的立场上来,不屑道:“三叔
不过是他个人的看法而已,有什麽要紧?隐湖辛仙子魏仙子两人的意见还截然相
反哪!人家也没觉得如何尴尬!”

  “辛魏两仙子各说各的,全江湖的人自然都明白!那是她们个人的看法,与
隐湖的立场无关,隐湖究竟是个什麽态度,最後还要等鹿掌门拍板,无论支援也
好,反对也好,都无损隐湖的声誉。我们大江盟则不同,本来三叔的意见敝盟正
在研究,说白了是想弄清楚动少你的想法!可唐门主力突然进入敝盟的势力范围,
敝盟的的重心便转移到了唐门身上,结果不仅和唐门的一场误会让家父受伤,而
且耽误了处理三叔言论的时机,动少要续办茶话会的消息随後便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明真相的江湖人见敝盟没人出面澄清三叔的话,定然以为三叔的意见就是敝盟
的意见,敝盟是铁心想和动少唱对台戏了。”

  齐小天苦笑道:“敝盟虽然冤死,可现在再改弦更张,三叔的颜面何存?敝
盟的颜面何存?说不定,只好对不起动少了!”

  本以为齐小天一番铺垫是为了给大江盟找台阶下,何况,我亲赴杭州也算给
足了大江盟面子,可没想到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心中既恼怒又失望。

  他奶奶的,你大江盟要面子,难道我王别情就不要而子吗?!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却展颜笑道:“这确实怪不得齐三爷。不过,大江盟应
该得到我要改革茶话会的消息了吧!”

  宫难笑道:“别说大江盟,连我都听说了,只是动少,你的新方案似乎是治
标不治本,茶话会的根本问题,不在于它对少林武当大江盟这样的大门派有无益
处,而是它引发了各门派的对立情绪,破坏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关系,从而成为江
曲不安定的因素。”他目光炯炯地望著我:“这是你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宫难的话一针见血,除了最後一句,事买上我们都明白,江湖越不团结,越
是我所乐於见到的。江湖的均衡不是建立在大家都是亲戚朋友的基础上,而是彼
此顾忌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官兄此言,我不敢苟同。”我正色道:“我的想法正好相反,茶话会不仅
增进了各门派之间的彼此了解,而且提供了一个合法的宣泄渠道,两个门派有隙,
不见得非要杀个你死我活,茶话会上见真章是条更好的出路。事实上,自从有了
茶话会之後,江湖的争斗至少减少了一半。”

  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这绝不仅仅是茶话会带来的好处,快活帮与十二连
环坞的一战,黑白两道都损失巨大,唐门又被白澜用计捆住了手脚,武当也还没
落在清风这个野心家手里,余下的谁也没有能力挑起事端了,直到大江盟和慕容
世家羽翼逐渐丰满,清风也在武当立稳了脚跟,江湖才又重新动荡起来。

  宫难微微一笑,刚想反驳,却听一直只有窃窃私语声的里屋突然传来苏瑾声
惊呼,接著就听齐萝讶道:“竟有此事!那…那淫…你相公他答应了吗?”

  “慕容千秋那贼子真是恬不知耻,竟然要王姐姐的女儿做他的儿媳妇,也不
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尊容!想都不用想,他儿子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齐萝坐在宫难身边,一付打抱不平的样子,生产後的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
可丰腴的她却散发著惊人的魅力,竟隐隐把其余三女都比下去了,宫难望著自己
妻子的目光固然是温柔有加,就连李思的目光都不时落在她身上。

  怪不得宫难私下在我面前表露出了对李思的反感,甚至齐小天看在眼里都隐
隐有些不豫。只是,李思这厮为何毫无顾忌地这般放肆?他可真不像是隐湖的秘
密弟子啊!我心中狐疑,却怎么也找不出答案来。

  萧潇半开玩笑地担起了慕容千秋替儿子的求婚,齐萝忍不住跑出来问个究竟,
於是弥漫在四个大男人之间的有些剑拨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不是君子的难道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人家也有要
求嘛,可以理解。”我笑道:“就像你们家的宫如意宫大小姐,我就特喜欢,若
是萧潇玲珑她们这一两年替我生个儿子,咱们做个亲家?如何?”

  众人齐齐一愣,宫难夫妇更是惊讶地对望了眼。

  宫难迟疑道:“动少,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如何是开玩笑!”我迅速权衡了利弊,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灵机一动实在
是妙不可言,便解下一口猴形玉佩递给宫难:“这是我师傅任公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一直视为珍宝,贴身收藏,今番权当聘礼,若是一年内我房里人生下一子,当
和令媛结为夫妻,否则,就和钰儿珏儿结成姐妹,宫兄意下如何?”

  宫难不知如何作答,求助似的望了一眼妻子。

  齐萝眼珠一转,笑道:“老实说,我可不想和你这个淫贼做亲家,可玲珑是
我的好妹妹、萧潇姐是我的好姐姐,若是她们三人的儿子,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说著,接过玉佩,小心收了起来,又道:“说来,儿女的婚事还是他们自己
做主的好。”

  众人听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都不觉莞尔,我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宫兄,你
真是好福气!你放心,我一定把儿子培养成成材,像他老子这股文武双全那是最
起码的要求,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丈母娘和如意侄女满意,一看到他就心里喜欢。”

  关系骤然变得亲近起来,齐小天、宫难和李思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方案。

  其实我也一样,这个没有多少约束力的联姻更多地是为了给大江盟和武当一
个台阶,但他们究竟肯不肯借坡下驴还是个未知数,我也明白,他们需要时间去
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关系。

  於是,我绝口不再提茶话会三字,而齐小天二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四人默
契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女人们喜爱的风花雪月上,一时间屋内欢歌笑语,气氛变得
极其融洽,而唯一的不和谐囚素,大概只是李思那双无所顾忌的贼眼带给其余三
个男人的不快了,只是三个人的城府都相当深,谁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来。

zxc8888 2009-12-24 11:00

                第六章

  “慕容千秋那贼子真是恬不知耻,竟然要玉姐姐的女儿做他的儿媳妇,也不
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尊容!想都不用想,他儿子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齐萝坐在宫难身边,一付打抱不平的样子,生产后的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
可丰腴的她却散发着惊人的魅力,竟隐隐把其余三女都比下去了,宫难望着自己
妻子的目光固然是温柔有加,就连李思的目光都不时落在她身上。

  怪不得宫难私下在我面前表露出了对李思的反感,甚至齐小天看在眼里都隐
隐有些不豫。只是,李思这厮为何毫无顾忌地这般放肆?他可真不像是隐湖的秘
密弟子啊!我心中狐疑,却怎么也找不出答案来。

  萧潇半开玩笑地提起了慕容千秋替儿子的求婚,齐萝忍不住跑出来问个究竟,
于是弥漫在四个大男人之间的有些剑拨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不是君子的难道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人家也有要
求嘛,可以理解。”我笑道:“就像妳们家的宫如意宫大小姐,我就特喜欢,若
是萧潇玲珑她们这一两年里能替我生个儿子,咱们做个亲家,如何?”

  众人齐齐一愣,宫难夫妇更是惊讶地对望了一眼。

  宫难迟疑道:“动少,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如何是开玩笑!”我迅速权衡了利弊,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灵机一动实在
是妙不可言,便解下一只猴形玉佩递给宫难:“这是我师傅任公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一直视为珍宝,贴身收藏,今番权当聘礼,若是一年内我房里人生下一子,当
和令嫒结为夫妻,否则,就和钰儿珏儿结成姐妹,宫兄意下如何?”

  宫难不知如何作答,求助似的望了一眼妻子。

  齐萝眼珠一转,笑道:“老实说,我可不想和你这个淫贼做亲家,可玲珑是
我的好妹妹、萧潇姐是我的好姐姐,若是她们三人的儿子,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说着,接过玉佩,小心收了起来,又道:“说来,儿女的婚事还是他们自己做主
的好。”

  众人听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都不觉莞尔,我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宫兄,你
真是好福气!你放心,我一定把儿子培养成材,像他老子这般文武双全那是最起
码的要求,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丈母娘和如意侄女满意,一看到他就心里喜欢。”

  关系骤然变得亲近起来,齐小天、宫难和李思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方案。

  其实我也一样,这个没有多少约束力的联姻更多地是为了给大江盟和武当一
个台阶,但他们究竟肯不肯借坡下驴还是个未知数,我也明白,他们需要时间去
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关系。

  于是,我绝口不再提茶话会三字,而齐小天三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四人默
契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女人们喜爱的风花雪月上,一时间屋内欢歌笑语,气氛变得
极其融洽,而唯一的不和谐因素,大概只是李思那双无所顾忌的贼眼带给其余三
个男人的不快了,只是三个人的城府都相当深,谁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来。

  “真的?相公,你…不是在哄奴高兴吧?”满脸倦意瘫软在我身下的萧潇听
到我附在她耳边的低语,就像是吃了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似的,一下子亢奋起来。

  “以前相公没掌握其中的诀窍,可现在至少有一半的把握,不然,宁馨怎么
那么快就有了身孕?”

  “那…奴还要”萧潇香汗淋漓的身子蠕动了几下,原本已经没了力气的一双
玉腿复又缠上了我的虎腰,独角龙王很快就再度感觉到了那春露喜雨般的濡湿,
随后就被绝代名器“朝露花雨”吃了进去。

  自己无所出,一直是萧潇的一块心病。无瑕生产倒还好说,可连宁馨都有了
我的骨血,诸女中追随我时日最久的她心头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听说今天正是她
受孕的好时候,她自然不肯放过了。

  我刻意现出了独角龙王的真身,弄得萧潇几乎魂飞魄散,不是我留出几分内
力护着她,她早就昏死不知几回了,好在这奇异的心法原本就支援不了多久,我
的分心更是大大缩短了时间,她总算在欲仙欲死中等到了我激情巅峰的到来。

  “死丫头,这么喜欢孩子啊?”

  我爱怜地抚摸着爱妾的玲珑玉体,她虽然倦极了,可看到从花蕊中流出的与
往日截然不同的浓稠液体时,她却飞快地蜷起腿,将两足挂在了我的肩上,双手
捂着私处,似乎是怕我种下的种子白白流出来浪费了。

  “哪个女人不想替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呢?”萧潇痴痴望着我,呢喃道。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苏瑾,想起了她在流产后说的那番话来,她也是想
给那个男人生个孩子,可现在她已经弃他如敝履了——李思显然不是让她怀孕的
那个男人,这世上的女人,或许还是像她这般善变的更多一些吧!

  熟悉我就像熟悉自己一样的萧潇显然发觉了我的细微变化,把我的手按在了
她雪腻的酥胸上。激情过后的雪峰上的一点嫣红依然翘首挺立,轻轻一捻,就捻
出女人柔媚的娇吟。

  她身子正是极度敏感的时候,花脣立刻又蠕动起来,可能是感觉到身体里的
东西要流出来,她轻喘着示意我停手,媚眼如丝地道:“说来,竹园的每个姐妹
都羡慕死了玉姐姐,不仅有亦女亦妹的玲珑姐妹,还替相公生了一对那么可爱的
女儿,就连干娘看着都眼热,有天奴去初晴楼,就听干娘向玉姐姐请教,是如何
做的产后保养呢!”

  换作几个月前,我大概早就出口询问六娘此话的用意,或者猜测是不是秦楼
有姑娘没做好防范措施以至怀孕了,可我眼下心里虽是一动,却把话题转移开来
:“严格说来,无瑕的春水心法还没有妳修练的玉女天魔心法高明,此番我去京
城,遇到星宗宁师姐,她玉女天魔心法的造诣甚至还在我之上,得到她的指点,
许多精微之处豁然贯通,妳底子深厚,勤加修练,不出三年,即可与无瑕比肩,
何况…”

  估摸我的种子也该种得差不多了,我放下了萧潇的双腿,把她搂进怀里,一
边细细体会着她的柔美娇嫩,一边笑道:“何况,女人生产固然大损气血,但同
时也让女子的胞宫彻底成熟,只要恢复得当,武功还可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奴觉得齐姑娘的武功颇有精进哪,原来如此。”萧潇恍然大悟,旋
即又迷惑起来:“可无瑕姐姐…”

  “傻丫头,忘了无瑕早就生养过了吗?若是生一次孩子武功长一成,武功天
下第一的大概就是头母猪了!”

  萧潇噗嗤一乐,可笑容犹挂在脸上,心思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只听她呢喃
自语道:“奴倒是想替主子生上十个八个的哪…”说着说着,她实在坚持不住了,
带着一脸的憧憬和满足沈入了梦乡。

  见萧潇睡熟了,我轻轻脱开身来,裸着身子下了碧纱厨。虽然已是秋意正寒,
可室内里却是温暖如春,火炉里的木炭虽然不如皇家的贡品红萝木炭那么名贵,
可效果并不差多少,督司衙门的豪奢由此可见一斑。

  和齐小天的会谈除了订下了一门亲事之外,并无其他进展,虽然大江盟的立
场已经明显发生了变化,但齐小天并没有给我任何承诺,因为大江盟真正当家的,
还是他爹齐放。

  为了让齐家父子尽快地讨论这门亲事带来的新变化,我谢绝了齐小天的邀请,
以要向武承恩提亲为由,离开了江园,迳直来到了武的官衙。

  不巧的是,武承恩和武舞俱不在家,武承恩陪来杭视察漕运的李钺去了,已
经两日未归;而武舞的亲外公去世,她只好跟着妈妈回老家建宁奔丧,几日前就
离开杭州了。

  好在武舞早就告诉她爹说我要来提亲,而武承恩私下更是早就同意了这段姻
缘,便交待家人,万一我这两天来了要好生招待,于是,见我这个准姑爷到了,
阖府上下无不恭恭敬敬,伺候得极其周到。

  听下人们议论,说老爷对其他四个姑爷可从来没这么看重过,这不禁让我想
起了平素甚少想起的武舞。武承恩能放下面子接受女儿做妾的事实,除了看好我
的将来以及同门之谊外,大半还是武舞死磨硬泡的功劳。

  浪女回头金不换啊!我心中轻轻一叹。见识到回娘家暂住的大小姐和寡居在
家的三小姐的风流,我知道武舞的放浪实是武家的传统,而她如今的守身如玉越
发显得难得。

  这样的女孩该比苏瑾更值得我珍惜吧!

  我心底刚涌起一丝自责,就听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人“卜卜”
的轻轻敲起门来,一问,却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公子可曾安寝?”

  “多谢大姐挂念,在下已经睡下了。”我一听便知是武舞的大姐武柳,心道,
这淫娃虽然外表一副名门贵妇的模样,可自我进了武家大门,她眼角眉梢就俱是
挑逗之意,眼下终于忍不住要红杏出墙了。

  只是我向来对别人的妻子不感兴趣,所谓淫人妻女者,妻女必遭人淫,我可
不想头上带着几顶绿帽子,只要嫁了人,纵然是齐萝那样的天仙,我最多也只是
在心里想想罢了,何况,我对武舞刚生出一番愧疚之意。

  “那…四夫人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听她一直咿咿呀呀的?”

  “是啊,我刚才才治好她的病。”我心头一凛,虽然我和萧潇欢好的时候六
识难免大幅度下降,可武柳能接近我的住所,显然身怀不俗武功,毕竟她爹是月
宗的高手,方才和她照面的时候,自己倒是疏忽了。

  “姐姐也病了,弟弟发发善心,也帮人家治治,好不好?”武柳的声音突然
变得异常妖媚,我顿时明白过来,她竟然用上了天魔吟。

  班门弄斧、不知死活!我心头一阵冷笑,大概武承恩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
我是魔门日宗宗主,一旦我使出天魔吟进行反击,除非我接纳武柳,否则,功力
差我太远的她大概一生只能沈迷在想像和五个指头带来的快乐中,其他任何男人
都无法满足她的欲望了。

  “那大姐妳听好了,沈香四两、广枣四两、檀香二两、紫檀香二两、红花二
两、肉豆蔻一两,文火煎半个时辰,服下立见奇效!”

  撵走了几乎恼羞成怒的武柳,我立刻开动六识,周围细微的动静又重新回到
我的感知里,夜风紧、霜露冻、枯枝落、寒鸦啼,还有…屋顶若隐若现的呼吸。

  屋顶有人?!

  这人是高手!

  我又惊又疑,听到这呼吸的节拍,我就知道屋顶上的人有着一身高强的内功,
只是这呼吸为何如此深浅不一,以致被我轻易发现了行踪?难道,是刚才我和萧
潇一番云雨勾起了他的情怀?

  细细倾听,一股熟悉感觉涌上心头,我心里蓦地大动,莫非是…?

  我甚至连衣服都顾不得去穿,突然使出十成功力,一展身形向外激射而去,
就听窗纸“嘶啦”一声被撕开一个大洞,而我已如一缕青烟直飞向屋顶。

  昏暗的星空下,屋顶上的那个蒙面黑衣人又惊又羞地望着赤身裸体的我,只
是蕴含在比天上所有的星辰都明亮的一对眸子里的欢喜和相思却是惊讶和羞赧根
本无法遮掩的,就在我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的一刹那,那蒙面人已如夜鸟归林一
般飞快投进了我的怀抱。

  “相…”

  刚吐出一个字,我已经掀开了黑色的面纱。面纱下是一张完全沈浸在喜悦中
的天仙一般的容颜,那微张的红脣转眼就被我的双脣擒住,她“嘤咛”一声便翘
起了脚尖,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大舌头刚刚伸进她嘴里,她就将滑腻的丁
香乖乖献了上来。

  “阿柔,”我拚命地啜着女人的香舌,仿佛要把她的心啜出来吞进肚子里,
心里满是说不出来的欢喜:“我的心肝宝贝,妳终于回来了。”

  感受到我的狂喜,女人搂得我越发紧了,而一滴一滴的热泪也越发连成了串,
终于,哽咽变成了啜泣:“相公…呜呜…人家…想死你啦”

  “相公也想死妳了…哈啾!”我紧紧抱着女人深情地道,只是寒风吹过,我
觉得浑身发冷,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来自己竟是未着丝缕。

  世上没有几个女子能让我如此忘形,而来人却是其中之一——她正是与我分
别了近两个月的魏柔!

  “看相公急的,也不怕认错了人!”虽是埋怨,可女人梨花带雨的脸上却透
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依偎着我走向屋檐,然后拉着我一跃而下。

  “怎么可能错认了妳!”

  “幽冥步”和“流云诀”似乎天生就是一对,两人身法配合得相得益彰,宛
如凌空渡虚的仙人一般飘然下落,我轻松的甚至有余力开口说话,只是我霸气十
足的声音在魏柔耳边回荡,却惹得她呼吸一浊,身法一乱,猛的向地面沈去。

  我使劲一拽,魏柔这才清醒过来,身子曼妙地飞向窗户,而我却急速向下坠
去。魏柔轻舒藕臂,玉手搭住窗棂,莲足一勾,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握住那方满四
寸的香莲,不仅借力止住了下坠之势,而且身形顺势一展,抱着心爱的女人一起
翻进了屋内。

  两人跌落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魏柔刚想起身,却被我按住肩头,两人复又
吻在了一处,直吻到胸腔里的空气已然耗尽,两人粘在一起的嘴脣才恋恋不舍地
分开。

  “相公——你坏死了”满面潮红的女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是
罗衫半解,飞快地爬起身来,掩住酥胸,害羞地瞥了碧纱厨一眼。

  “自家姐妹,怕什么?”我立刻明白了魏柔的心思,她是个矜持的女子,与
宁馨解雨连床欢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还是因为宁馨的出身与江湖毫不相干、
解雨又是个处子的缘故,若是让萧潇看到她这付模样,她大概要羞死了。

  我拉上窗帘,吹灭了蜡烛,屋子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赶走了魏柔
的羞涩,待我上前再度搂住她,手探进她怀中握住一只涨大的酥腻椒乳的时候,
她不仅没有躲闪,反倒环住我的虎腰依偎进了我怀里,那火烫的脸颊紧紧贴上了
我赤裸的胸膛,一边深深嗅着我的气息,一边满足地轻声呻吟起来。

  “好心肝,干么躲在屋顶不下来,难道妳不想相公啊?”

  “怎么不想,奴都想死你了!”

  黑暗中的魏柔迸发出火一般的热情,那大胆而亲昵的话语里满是相思,竟是
我从来没听她说过的,樱脣更是狠狠亲着我的胸膛。

  “都怨你!”她嗔道:“定是相公你挑逗了那个淫妇,她才前前后后来了六
回,奴要是进来,万一叫她看到,以后还怎么做人!”

  说着,她咬住我的乳头,含糊道:“还好相公悬崖勒马,不然,若是你放了
那淫妇进门,奴…奴就再也不理你啦!”

  “妳舍得?”我手指捻住一颗蓓蕾,伏在她耳边调笑道,知道她方才定是在
屋顶上忍得苦了,才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到了武柳身上。

  魏柔被我的魔手弄得激灵打了个冷颤,娇喘连连,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半天
才嗔道:“奴是舍不得,可奴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相公却一点都不怜惜人家
…”

  “冻坏了吧!”我握住她的柔荑,输了一道内力过去,女人舒服地轻哼了一
声,我遂笑道:“说妳是个傻丫头,妳还不信,也不动脑筋想想,武柳她算什么
东西!就算她来个十遍二十遍的,相公也只会让她吃足闭门羹而已,又岂会发现
妳?再说,发现了又如何,妳是我媳妇嘛!”

  “可、可…”

  “妳是怕萧潇吧!”我一把抱起魏柔来到了碧纱厨旁,伸手掀开了碧纱厨的
帷幔,床榻上隐约可见一具玲珑的女体,那悠长的呼吸谕示着主人已经睡熟了。

  把魏柔放在榻上,解开枕边的一只锦囊,一道青朦朦的毫光顿时从锦囊口中
射出来,碧纱厨立刻亮了起来。

  “啊呀!”魏柔猝不及防,萧潇雪白的胴体便尽落在她的眼中,她慌忙别过
头去,闭上了眼睛,小手捶打着我的胸膛,一个劲儿地埋怨道:“坏死了、坏死
了、坏死了…”

  夜明珠光里,魏柔娇羞的模样一览无余,我心头一阵火热,反身把她压在身
下,扳过她的脸,让她仔细看着萧潇。睡梦中的萧潇媚态惊人,宛如高唐神女,
魏柔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艳羡的异彩。

  “巫山云雨梦高唐,妳萧姐姐美吧!”我伸手撩开魏柔的衣襟:“等会儿,
妳就和她一样了。”

  噙住一只挺翘的乳珠,魏柔原本就是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推
着我肩头的小手顿时变换了位置,一只插进了我浓密的头发里,将我的脑袋按在
自己胸前,另一只胡乱地在我背上游走,双腿紧紧绞在一处,身子更是火烫。

  嗅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脂香,啜着滑腻而又香甜的紫葡萄,抚着仿佛最上等的
丝缎一般的光滑肌肤,听着女人宛如天籁的轻声娇吟,我一时不知是在天上还是
在人间。

  魏柔似乎经受不起我的轻啜慢吸抹复挑,鼻息越来越重,身子也不安分地扭
动起来。可就在我刚解开她的裙带,手还没来得及插入她裙子的时候,她突然向
下一滑,藕臂方缠住我的脖颈,身子一僵,然后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这么快就来了?

  女人的娇吟就是战场上催人奋进的号角,让我热血澎湃,粗鲁地一把撩起她
的裙子,也不去脱她的小衣,只并指如刀,一下子便划开了棉布亵衣,一缕奇异
的香气便扑面而来;稀疏的乌草间,一朵粉嫩的牡丹正含露怒放,花露汩汩而出,
连绵不绝,打湿了花瓣,打湿了小草,就连那朵雌菊都掬着一汪花露,在夜明珠
晶莹的光泽照耀下,泛出乳白的颜色。

  魏柔紧闭双眸,清雅脱俗的脸上满是动人的颜色。似乎是羞不可抑,她把螓
首深埋在了我的肩窝,可一双粉腿却悄然向两边分开去,只是方张开了一半,独
角龙王已经锐不可当地挺进了正在翕张的雌花里。

  “相公——”

  魏柔脖颈猛的向后一扬,喉间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随即一口咬住了我的肩
头,才让那足以惊醒阖府所有人的叫声停了下来。

  小别胜新婚,已尝到情爱滋味的她竟是如此不堪我的挑逗,虽然两个月的休
养生息让她的花道宛如未经人道的处子,连龙王都感觉到了那份异常的紧窄,可
高潮带来的巨大欢愉,还是让她的每一寸媚肉都热泪盈眶地迎接着君王的驾临。

  我一边心肝宝贝的乱叫着,一边享受着魏柔罕见的疯狂。虽然无力再让龙王
现出真身,可她的花心本就比旁人来的浅,加上她的小屁股死命向上凑送,龙头
自然每每都击在她的花心上,每一下都让她发出颤抖的鼻音,而我的肩头也随之
一痛。

  二十几下后,她的花道突然剧烈地收缩起来,一道大得出奇的力量一下子裹
住了龙王,竟让它动弹不得,随即,一股浓腻的花精伴着女人垂死般的呻吟狠狠
击在了龙头上。

  男人最快乐的,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指挥下,一步步地登上巅峰,
我紧紧搂着心爱女人颤抖的娇躯,感受着我带给她的巨大快乐,心里说不出的温
馨满足,只是这好心情却很快就被异样的情况搅乱了。

  魏柔的花精虽然稀薄了许多,可却是一泄再泄,竟似没有穷尽。我心中顿时
一惊,魏柔虽然武功冠绝诸女,却最是不堪床笫之事,莫非是久别乍欢,竟激的
她脱阴了不成?

  心念一动,我飞快地点了她小腹上四处大穴,可花精却依旧淋漓不断,我这
一惊非同小可,手掌忙不迭地贴在了她的下丹田上,一面将一道沛然内力输了过
去,一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了独角龙王。

  看到龙身上满是红色,又嗅到一缕淡淡的血腥气,我这才恍然大悟,后来的
东西哪里是什么花精,分明是女人行经时的经水!

  “死丫头,妳不要命了!”

  女人经期是我的禁忌之一,特别是来潮的那一两天,我最是忌讳,见到血红
的颜色,我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

  回过神来的魏柔正听见我的呵斥,茫然失措的表情刚浮上脸庞,就看到了血
淋淋的龙王,顿时明白过来,慌忙垂下眼帘,转头找来一方手帕,也不敢看我。

  她只是细心揩拭着龙身上的血迹,一边怯怯的道:“相公,你生气了?…别
生气嘛,奴…奴也不知道它怎么今天就来了,算日子还有六七天哪…”

  我立刻反应过来,魏柔绝非有意挑战我的禁忌。她的经期本就不准,特别是
在宋素卿旗舰“妙之丸”覆灭的那场松江海战中,她在经期中受了冻,之后日子
越发诡异莫测,而且淋漓不断。

  不过,她偷嫁过来之后,阴阳调和,潮信渐趋稳定,此番再度提前,想来是
这段日子阴火郁结,旧疾有复发之势,加之胞宫受到猛烈刺激,月事遂提早来临。

  看她低眉俯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就是有满心的怒火,此刻也冰消雪
融了。

  扯来堆在脚边的一条浴巾,温柔地替她抹去周身的细汗,我柔声道:“别怪
相公语气重,相公也是为了妳们好,也是心疼妳们,经里行房容易落下疾病,甚
至可能影响日后怀孕生子,阿柔,相公可还想让妳替我生上七八个儿女哪!”

  “奴知道…”魏柔的眼泪这才扑簌簌地落下来,俏脸埋进我怀里,呜咽哭了
起来,听起来是那么的委屈。

  我只好放出温柔手段,千哄万哄,总算把她哄的破涕为笑。

  “奴都想死相公了。”她一边吻去流到我胸口的泪水,一边用细若蚊蝇的声
音倾诉着相思:“每天一睁眼,奴就想,相公是个勤快的人,这时该起床了吧,
或许连早饭都吃了、功夫都练过了也说不定;到了夜深人静,奴又想,相公是个
风流的人,这时该和姐姐妹妹们欢好了吧,可相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绝不会忘
了不在你身边的那些像奴一样可怜的小女人。相公,你想人家了吗?”

  “想!”魏柔深情款款的独白一下子感动了我,我只觉得心头一酸,眼泪差
点落了下来。

  忍不住拉着魏柔的小手放在胸口上,我动情地道:“感觉到了么,阿柔?我
的心,妳就住在这里,只要它还在跳动,我就一直在惦记着妳。”

  女人感动得又哽咽起来,不住地亲吻着我的心口,半晌,她牵着我的手同样
覆在了她的心口上,抬起红肿的双眼,深情地望着我:“奴知道,相公心里装着
竹园和得意居的八九个女子,每一个都是那么难以割舍,奴是其中的一个已经心
满意足了,可相公千万记着,奴的心里,只有相公一个,皇天后土可以作证,今
生今世、来生来世乃至生生世世,奴与相公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听她许下生死诺言,我内心深处的那点疑虑一下子都烟消云散,就连师傅和
隐湖的恩怨情仇都一下子变得轻如鸿毛,人生有终,恩怨亦有终,可生生世世的
诺言却没有尽头。

  一切言语在此刻都失去了力量,我只是紧紧把佳人搂在了怀里,两人静静体
会着心灵交会的动人和美丽,良久,这份宁静才被萧潇打破。

  “谪落人间的仙子才最美丽。”我背后传来萧潇的感叹,随即是真心的祝福
:“恭喜妳了,柔妹妹。”

zxc8888 2009-12-24 11:00

                第七章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鸳鸯眉哪!”梳妆枱前,萧潇替魏柔勾完了眉毛上的最
后一笔,波斯铜镜里映出一个娇美如画的佳人,只是容貌却与魏柔的本来面目大
相迳庭。

  我舒服地躺在太师椅里,适意地品着吓煞人香,目光却始终不离萧潇和魏柔,
佳人梳妆,本就是让人百看不厌的美景,何况她俩都是我心爱的女人。

  “这样…行吗?”魏柔回首问我,虽然易容膏遮住了肌肤的颜色,可她眼中
却分明透着一丝羞意,虽然昨夜并不是她头一次一床三好,可自己的羞态毕竟尽
数落在了萧潇眼里。

  “相公娶了个百变娇娃哩!”我笑道:“阿柔,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雨儿见到,怕是要看得目瞪口呆了。”

  “相公最会夸人了。”虽然知道我言过其实,可魏柔还是笑逐颜开:“熟能
生巧,贱妾只是这些日子用的勤了些——人家不想再让别的男人轻易看到我的真
面目了。”

  “我倒要替他们喊冤叫屈了。”我笑道,随即微微一皱眉:“阿柔,妳还没
见到妳师傅吧!”

  昨夜光顾着一叙离别之情,她离开京城之后发生的一切我还没来得及问,不
过,她要易容待在我身边,除了因为茶话会的缘故,她不欲过早暴露我俩之间的
关系外,很可能尚未见到鹿灵犀,否则,不管鹿同不同意我俩的婚事,她都会第
一时间告诉我。而鹿灵犀虽然和她断绝了师徒关系,可我和她都还是习惯地把鹿
称作师傅。

  “相公真是神仙。”魏柔投来赞许的目光,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困惑:“贱妾
给师傅留下了师门的紧急联络暗号,请她回隐湖,可一直没等到她老人家。倒是
辛师叔看到暗号,赶了回去。”

  “辛师叔还是第一次跟人家发那么大的脾气。”说到这儿,魏柔的声音渐渐
低落下来,隐约能听出她心中的歉意:“她定是失望得紧,可事关相公的前途命
运,贱妾、贱妾…”

  “阿柔,真苦了妳了。”我站起身来到魏柔身后,抚着她的香肩柔声道。

  魏柔靠进我怀里,静静依偎了一会儿,才续道:“相公不必担心,辛师叔毕
竟是看着贱妾长大的,气消了也就没事了,何况,她老人家大概猜到了贱妾和相
公的关系,知道贱妾是为了相公才忤逆她的。相公若是怜惜贱妾,等日后遇到辛
师叔她老人家,替贱妾赔个不是,不就什么芥蒂都烟消云散了吗?”

  她说着,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我,那目光里满是哀求之色,显然是盼着我应允
下来。

  萧潇虽然知道我师傅和隐湖之间有着难解的恩怨,可此刻却也站在了魏柔一
边,轻轻摇了摇我的胳膊:“辛仙子固然对相公有成见,可她毕竟是柔妹妹的师
叔啊!”

  “相公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瞪了两女一眼:“只要辛垂杨不为难阿柔,
我道个歉又何妨!”

  “师叔怎么会为难人家!”魏柔顿时喜上眉梢,笑语盈盈地道:“就算她这
次真的生气了,可骂归骂,心里却着实替贱妾着想,那个同时在两地发布消息的
主意就是师叔她想出来的,说她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表示赞同的意见,但也要让
人家对得起相公,至于贱妾师门究竟何去何从,一切都交给师傅定夺。”

  这倒是颇出乎我的预料,我不禁轻咦了一声,对辛垂杨也不免产生了些许好
感,大概她久在江湖行走,更懂得人情世故,也更懂得我的价值吧!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魏柔抱在腿上,我调笑道:“妳师叔是不是看出来妳
已经是相公的人了?”

  “相公!”魏柔羞的一下子钻进了我怀里,再听到萧潇的噗哧一笑,她越发
不肯抬起头来,半晌,才细声道:“相公,你还说哪,人家当时叫师叔她老人家
看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哪!”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魏柔稍一易容,或许能瞒过旁人,甚至连鹿灵犀都可能
疏忽了,我却从没想过能瞒得过辛垂杨,毕竟就像魏柔自己说的那样,辛是看着
她长大的。

  可奇怪的是,魏柔该和辛更亲近,然而她心目中的母亲却是近几年甚少相见
的鹿灵犀。

  “那…既然已经到了苏州,怎么不在苏州等我?害得相公多想妳好几日!”
见魏柔羞得玉颈生粉,我适时转移了话题。

  “人家岂会不想留在苏州!”魏柔嗔道:“只是那些无聊的江湖人听贱妾出
面支援相公,个个好奇的很,人家怕被人看出破绽,坏了相公的大事,只好离开
苏州。再说,贱妾本来以为,江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门的意见又不统一,师
傅她定是要回到门里问个究竟,可最终还是没等到她。听说相公要来杭州见齐盟
主,贱妾实在忍不住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可其间深情却是昭然若揭,我虽然已经大
致猜到了其中的过程,可听她言语中的浓浓情意,还是忍不住轻怜蜜爱起她来。

  “也真难为了柔妹妹!”萧潇大概也没想到魏柔为了我竟然付出了那么多,
不禁感慨道。

  听到萧潇的话,魏柔才从我的温存中清醒过来,微微侧了下身子,让偷偷探
进她衣服里的我的魔手更加隐蔽,当然也更加方便了。

  “贱妾在杭州等了两天,才等到了相公…”

  “我和萧潇先去了宁波。”我笑道。

  魏柔恍然大悟,道:“这就对了,贱妾听说唐门大小姐夫妇现身潇湘馆,当
时就猜相公十有八九参与了此事,只是雨妹妹的那个护卫让人摸不着头绪,一时
不敢肯定下来。”

  “别提这厮,一提他我就来气,他把我都给骗了!”

  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我心里对老南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他不仅义
无反顾地站在了我这一边,而且我心知肚明,孙不二能对我另眼相看,多半也是
他的功劳。

  “等事情了了,我非叫上咱全家——不,全家还不够,连秦楼的弟兄一起算
上——去他那儿白吃白喝,直把他吃死为止。”

  “这么说,那个护卫竟然是…南浩街老三味的南元子?”魏柔聪明过人,沈
思片刻就得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颇是出人意料,她不由得惊讶起来:“贱妾和
相公还在那儿吃过鸡丝馄饨和鸭血羹哪,怎么没看出来他竟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这厮可是孙不二的传人,最拿手的就是扮猪吃老虎了。”我恨恨道:“且
不说他。阿柔,妳这些日子数度往返于妳师门和苏州,莫非,隐湖就在苏州左近?”
既然魏柔对我一心一意,我已无丝毫顾忌,再忍着不问,反倒显得生分了。

  “相公终于肯问起人家的师门了。”魏柔不由得嗔了我一眼,想来我这一问
她已经等了很久:“贱妾师门的确离苏州不远,只是,相公能不能猜到,人家师
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她歪着脑袋笑问道,毕竟她还是个年方二十的女儿家,
心情一愉快,人就活泼顽皮起来。

  “妳这丫头,倒考起妳相公来了!”我右手在她乳上微微一用力,她呼吸顿
时一窒。

  “隐湖,顾名思义,一定是和‘湖’有关。”

  关于隐湖,白澜言之甚少。其实隐湖是最早知道白澜身份、同时也是最早与
他合作的门派之一,双方打了十几年的交道,白澜却只告诉我,隐湖不出南京、
浙江两地,其余的都欠奉了。

  “苏州左近虽然湖泊众多,大大小小十几个,可若能让一个门派以‘隐’字
为名,则不出太湖、淀山两湖。阳城湖、长荡湖乃至漓湖不可谓不大,但失之水
势平荡,一览无余。”

  “淀山湖湾岔繁多、水道崎岖,又有面积广阔的芦苇塘,确是隐踪匿迹的佳
处…”

  我故意停顿下来,可魏柔却只是含笑注视着我,丝毫不为我的话所动,似乎
是在说,我猜到这些并不出奇,而想从她脸上看出点门道来自是没什么希望了。

  这丫头还真有点争强好胜呢!我心里暗笑,本来是想让她自己揭开谜底,此
刻我却改了主意。

  “不过,我更看好太湖!”我沈声道:“虽然我不清楚隐湖的历史,可从它
的武学上看,妳师门的这位创始人必是惊才绝艳的一代奇人,其心胸之广更是江
湖罕见,这绝非三步一湾五步一岔的淀山湖所能培养出来,她也无法忍受淀山湖
的小家子气,唯有太湖浩荡千里的浩淼烟波才是她的最佳归宿。”

  “原来相公早就猜到了,怪不得不来问人家哩!”魏柔嗔道。

  “我也是方才听妳的那番话才猜到的。”我解释道。

  魏柔释然,说隐湖分做两处,对外一处就在太湖湖西隶属常州府宜兴县的一
个名叫下邾的小镇上,挂着回春堂药局的牌子经营湖产药材,是江南著名的药材
商。

  另一处则在太湖中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岛子不过十顷土地,早在几十年
前已被隐湖全部购下,所有新近和引退的隐湖弟子都居住在这个小岛上,当然,
人数并不多,最多的时候,也没超过二十人。

  “下邾,老马车行的快马四个时辰之内就能从苏州跑到下邾了。”我感慨道,
下邾到应天也只是一个白天的功夫,几乎等于在白澜的眼皮子底下了,可白澜发
动那么多人手来调查隐湖,却没查出它的下落,想来隐湖的伪装真的是做到家了。

  当然,更接近事实的或许是白澜和隐湖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让他放弃了调
查隐湖的努力,就像他因为宁师姐的缘故而最终放弃了对付魔门的念头一样。

  “回春堂,那可是江南数得着的大药局啊!一年赚得的银子不比宝大祥、霁
月斋来得少,光是养颜灵药‘和合保春丸’这一付丸药带来的收益,可能就比庄
青烟或者冀小仙带给秦楼的收益还要多。”我笑道:“当初,因为雨儿的关系,
我曾想过在江南开上一家药铺,还打过妳们回春堂的名医叶国桢的主意,没想到
他竟是自家人。”

  “谁跟你是自家人呀”魏柔听着心中欢喜,媚眼如丝地撒娇道。

  “妳说还能有谁!”我把玩着她娇嫩的雪丘调笑道,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隐约
透出月白束胸,虽说针脚极其细密精致,可却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裁减成的。

  “隐湖偌大的产业,怎么舍得妳这个小公主粗服布衣的呢?”

  魏柔闻言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勤、俭二字乃是师门严训,一日未嫁,就
要遵守一日。何况,回春堂虽然每年收益颇丰,但其中至少一半用于赈助各地灾
民,四十多位出嫁的弟子也需要师门的照顾,她们每年都会得到师门的资助,算
算一年下来,自然所剩无几。”

  我不禁大吃一惊,魏柔绝不会跟我说谎,说隐湖每年都用大笔银子赈灾,自
然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可数十年下来,江湖乃至朝廷竟无人知晓这足以惊天动地
的义举,隐湖主事人的心胸怎不让我肃然起敬!

  相比之下,师娘们每年立春设七日粥厂的善举简直都不值一提了。

  我整了整魏柔有些凌乱的衣衫,示意她站起身来,然后我当头就是深深一拜。
魏柔吓了一跳,慌忙闪身避开,只是身法却不似往日那么灵动。

  我肃容道:“阿柔,我不是谢妳,也不是我谢妳,我是替那些灾民谢谢妳的
师门。”

  “若是师傅和辛师叔她们能听到相公这句话,那该多好啊!”听出我的真诚,
魏柔眼中顿时闪过一道欣喜的光芒:“辛师叔就不会再误解相公只是个…是个…”

  她停了下来,想必是辛垂杨的话相当激烈,她既不想伤了我,也不想两人之
间有可能好转的关系再度恶化下来。

  “妳这个傻丫头啊!”我不由得莞尔,真是应了师傅常说的一句话,女人有
了男人,就再懒得动脑筋了。

  敬佩隐湖的义举并不见得就能弥合我和隐湖在人生理念上的差距——就像杨
廷和、费宏乃至桂萼,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国泰民安、国富民强,可这并
不妨碍他们在朝廷中争得你死我活——我还要享受我的奢侈生活,这是我的智慧
和辛苦所应该得到的奖赏,就算我以后或许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那也是我的公
职,而公与私对我来说自然是截然分明的。

  重新搂过有些不明就里的魏柔,武柳就带着丫鬟送早餐来了。下人面前,武
柳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态度从容不迫、和蔼可亲,仿佛昨夜那个夜奔求欢却被
我拒之门外的女人并不是她,只是看到魏柔和窗户上的那个大洞,她才露出惊疑
的表情。

  “大姐,别担心,督司衙门重地岂是别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这不
过是一场意外和误会而已。”我一语双关地道:“何况,大姐得到岳丈大人的真
传,寻常贼子也不是大姐的对手。”又问她爹武承恩可有消息。

  武柳仔细打量了魏柔一番,才摇摇头说武承恩是陪李钺去宁波了。

  去了宁波?我一怔,运河只到绍兴上虞,李钺他一个漕督去宁波作甚?!不
过我很快就品出滋味来,看来是李钺接任兵部尚书已成定局,正好顺路视察一下
海防重镇宁波。

  不然,武承恩和他都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虽说朝廷重文轻武,可也没有如
此巴结讨好的道理。

  看李钺一路南下的行程,我就知道没个四五天,武承恩是绝对回不了杭州的。
虽然昨天在大江盟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但一两天内,事情必见分晓,而我之
后还要赶往武当作进一步的说服工作,中间还要和蒋迟商议茶话会的诸多事宜,
若是等武承恩回来,时间就相当紧张了。

  押上我尚未出世的儿子的幸福,我对解决茶话会这件挠头的事情充满了信心。
事实上,由于错误地估计了形势,特别是在隐湖发出不同声音和铁剑门失去战斗
力的双重打击下,武当、大江盟外加恒山的反武林茶话会联盟已经显得有些力单
势孤,而一旦无法得到江湖的全面响应,蒋迟又不支援他们的话,那么与我对抗
到底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眼下他们的上佳之策,自然是忍下一口气与我修好,让我抓不住把柄正面对
付他们,忍上个三两年,等蒋迟接掌江湖,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当然,修好也是有前提的,不然,武当百年声望,大江盟十载威名必然大损
于这场反覆中了。

  我深知这一点,心中固然恨之入骨,却不得不处处留有余地。所有指责的话
语,都是针对身为当事人的齐功和清雨,并没有上纲上线,涉及两派。

  改革茶话会,亲赴大江盟都足以表达我的诚意,而昨日“和亲”一议,更是
给了两派偌大的台阶——既然大家已经是自家人了,岂有再反对我的道理?

  我正暗自计算着行程日期,却听武柳含笑问我道:“贱妾想让萧四夫人和陆
姑娘陪我去趟宝大祥,不知公子可否割爱一天?”说话间,眼神颇有些期待和求
和的味道。

  “大姐太客气了。”我含笑点头表示同意,她毕竟是武舞的大姐,既然有心
求和,那昨夜的事情我最好还是权当没有发生过:“您是武舞的大姐,公子两字
万不敢当,不如叫我别情吧!”

  武柳嫣然一笑,可我腿上却顿时挨了两脚,女人吃起醋来,还真是不分人物
场合。瞥了武柳一眼,见她虽然风流放荡,可穿戴打扮却十分精当得体,显然对
珠宝首饰的选择有着相当的造诣,说是要两女相陪,不过是找藉口彼此亲近一下
罢了。

  我便随口问道:“大姐是自用,还是送人?”

  “姐姐的婆婆快要过生日了,总要选一件得体的礼物。”武柳解释道。

  我“哦”了一声,心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八成是托辞,何况我记得武舞
曾说过,她和婆家的关系并不融洽,给婆婆买贵重的礼物,大概她还没那份孝心。

  武柳定的是娃娃亲,当初夫家秦家也是个和武家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只是
后来武承恩飞黄腾达,十几年竟累迁升至一方督司,而秦家却是家道中落,时至
今日,两家地位已是相差甚远了。

  好在武承恩念旧,两人才顺利完婚,武承恩更是把女婿秦宝昌调入了军中。
秦人物才学俱是平平,可在武承恩的提携下,还是一路平安地升至了杭州左卫副
千户。

  不过,这似乎并没有给武柳夫妻俩的感情带来什么好处,不然,她也不会一
年当中倒有两三个月住在娘家,而且十有八九是给秦宝昌戴上了几顶绿油油的帽
子。

  “姐夫也是个大忙人吧!”我替武柳找了个理由:“剿倭那段时间,我接触
到了许多军方人物,知道这些带兵打仗的将领一年到头极为辛苦,几个月不着家
也是寻常事情,家里自然要大姐多费心操劳了。”

  “别情,还是你体谅大姐。”武柳闻言,颇为意外地望了我一眼,随即感慨
道:“宝昌新近调任三江千户所千户,虽说三江所离杭州也不算远,可毕竟不能
轻回,留在杭州的一大家子人,哪个招呼不周了,别人都会说我这个大媳妇的闲
话,唉,想想还是五妹命好…”

  “不管怎么说,姐夫升官是件大好事。”

  听秦宝昌调任三江所,我倒有些同情起眼前这个青春正艾的少妇了,三十如
狼,正是女人最需要雨露滋润的时候,可她却要独守空房,的确是寂寞难耐,不
过,我可没义务来抚慰她的寂寞芳心。

  而秦宝昌这千户升迁的也有些奇怪,千户所多为世袭,若非犯下大错,一所
千户等闲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于是随口问起三江所原来的千户究竟是死而无嗣,
还是犯事儿了。

  “是犯事儿了,原来的千户王孝据说是勾结倭寇,已经下狱了。”

  听王孝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想了半天,才记起曾在邸报中见过,这个名字
和前任浙江头领线人王仁的名字并列一处,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王孝正是被
蒋迟的岳父、魏国公徐辅徐公爷铲除的王氏一党中的骨干分子。

  王氏一党的首脑是浙江都司都指挥佥事王嵩,王嵩不仅因事得罪过徐辅,而
且仗着自己家族在浙江根深蒂固,又和建昌侯张延龄是姻亲,根本不把上司武承
恩放在眼里。

  此番徐辅藉口王仁勾结倭寇走私贩私对付王家,武承恩自然是落井下石,暗
中推波助澜,结果徐、武两人齐心合力,竟把王家在浙江的势力连根拔起,王嵩、
王仁更是被徐公爷请旨处死,王孝和堂哥王仁关系密切,自然也逃脱不了株连的
命运。

  “原来是王嵩一案,我在京城就有耳闻。”我沈吟道:“大姐知不知道王嵩
死后,是谁接任他的位置?”

  “是南京五军都督府派来的人,王家垮台后,几乎所有的空缺都是南京那边
来的人填补上的,浙江都司这边得到实惠的,除了宝昌和二妹的夫君之外,就只
有乐茂盛一人了。”

  听到乐茂盛的名字,我虽然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他
和武舞的那一段早已成了历史,而以他的军事才华,除非刻意打压,否则他渐渐
跻身军方高级将领的行列也是理所应当,而刻意打压,又很可能把他打到对手的
阵营里去,一旦重新崛起,自然对武家大为不利,还不如把他控制在自己的手心
里。

  我更关心的是徐辅的动作,他利用王嵩一案在浙江都司大肆安插自己的人马,
除了为其孙徐鹏举日后继承爵位铺垫人手之外,也是为了女婿蒋迟的缘故。

  徐辅虽不知道武承恩和我是同门的师叔师侄,但两人有可能成为翁婿他却一
清二楚,明白一旦我俩联手,日后蒋迟想要打入浙江就要大费一番周折了。

  可徐辅哪里知道,我和武承恩的关系却是相当微妙,而其中的关键,就是武
舞和她父亲之间曾经相当暧昧的关系。

  武舞并不隐讳她那段放荡的历史,而我也的确是先征服了她的肉体,才征服
了她的心。不过,她始终没有说,究竟是谁盗走了她的红丸,可种种蛛丝马迹却
把这个嫌疑人指向了她父亲武承恩。

  魔门推崇阴阳双修,特别是星宗的两大绝技天魔销魂舞和天魔吟,都需要男
人加以护持,萧潇是在我的指导下进行修练的,而宁师姐为了修练天魔销魂舞,
也曾和钱萱的父亲、精通房中术的钱宁结下一段露水姻缘。

  武舞虽然武功低微,却有修练过天魔销魂舞的痕迹,那么因为魔门门下弟子
凋零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武承恩不得已亲自出手护持则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虽然藐视礼法,甚至还娶了玉家母女三人,可这并不代表我认同血亲之间
的混乱关系,就像师傅在我心中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于是师娘们便成了我心目中
的禁忌一个道理。武舞父女的关系让我不愿意与武承恩沟通,他就不知道王嵩一
案的幕后还有我的身影,结果反倒便宜了徐辅。

  “岳丈实在不该轻易就把这些空缺拱手送给他人呀!”我感慨道。

  武柳说她爹又不想一辈子待在杭州,我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我这位岳丈大人
志向不小,不肯终老于督司一职。他此举不但卖给徐辅一个人情,而且暗示自己
没有多少政治野心,好让对手失去警惕。

  只是苦了我一个人啊!我不由得暗自苦笑,真是一着棋差,满盘皆落索!

  浙江的线人网是十三布政使司中被破坏的最严重、被渗透的最厉害的一个,
亟待重建,可偏偏我瞩意的杭州通判李之扬已经明确告诉我,他对接替王仁的角
色不感兴趣,殷家倒是很感兴趣,可宝亭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到万不得已,别把
殷家牵扯进这江湖争斗中,我只好把殷家放在一边。

  本来还想用王家留下的空缺吸引其他人才,可没想到徐辅的动作那么快,看
来是想逼我只能向蒋迟求助,而徐辅那么痛快就答应支援茶话会,未尝不是对我
的一种变相补偿。

  可浙江对江湖和我来说都太重要了,我实在不甘心让别人卡住我的脖子,即
便这个人是蒋迟!心有所思,目光不由闪烁起来。

  “别情,听说你要升任苏州通判,还要替朝廷掌管江湖,可有此事?”武柳
突然问道。

  我遽然一惊,知道一时疏忽,忘了武柳的存在,被她发觉了我的异样。只是
听她说出“掌管江湖”的话来,饶是我晓得她身怀不俗武功,心里还是不由得愣
了一下,只是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爹爹和乐茂盛闲谈,被我无意当中听到了。”武柳解释道。

  我心里叹息一声,若是乐茂盛和武舞没有那段往事,他倒是一个相当合适的
人选,可惜他对武舞始终未能忘情。其实武舞虽然美丽,却不似解雨魏柔那般天
上难觅、地上难寻,就算在武家,她四个姐姐的相貌也都和她在伯仲之间。

  想到这里,我心中突然一动,三小姐武月正孀居在家,如果能撮合这两人结
成夫妻,岂不两全其美!

  可我刚起了个头,武柳便笑着打断了我的话:“爹爹早就提起过此事,可两
人俱都反对,乐茂盛说非五妹莫娶,三妹则看不上乐茂盛的为人,其实…”她突
然停下来,迟疑地望了萧潇魏柔一眼,似乎有所顾虑。

  我眼珠一转,将手伸到了她面前。她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一丝荡意,轻抬皜
腕,纤纤玉指飞快在我手掌上写了起来。

  死弟弟、坏弟弟,既然不理会姐姐的一番痴情,为何又来挑逗人家…

  这是什么呀!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要把手抽出来,武柳这才一笔一划慢慢
写开来。

  “其实,乐茂盛是不喜三妹两度克死丈夫,而三妹则嫌他是个银样鑞枪头,
这是五妹说的,她说跟了弟弟你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我沈着地点了点头,手缩了回来,心里却把武舞骂了个狗血喷头,可我能猜
到,这话定是当初武舞刚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而忍不住和姐姐炫耀时说的,倒也
不能怨她什么,因为那时她还是个只知道追求云雨快感的疯丫头。

  而武柳和武月见到我都大献慇勤,大概也是因为武舞的那番话,让她们姐妹
都想见识一下,究竟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可惜了乐茂盛这个人才…”我自言自语了一声,随后问道:“记得岳丈大
人有两名弟子,除了乐茂盛外,还有一位杨兄…”

  “你是说杨俭大哥吧,”武柳神色一黯,低声道:“就在上个月,杨大哥在
海上遇到风浪,船倾人亡了。说来都是天意,其实那时候,调他赴任都司衙门断
事司断事官的调令已经上路了。”

  “将军难免阵前死,杨兄也算死得其所!”看武柳的神情,我知道两人关系
非浅。只是叹息归叹息,自己因为乐茂盛而产生的灵感也就此告吹了。

  “莫非你又想撮合杨大哥和三妹?”武柳大概是听我话里颇有惋惜之意,不
由得错会了意:“我们武家出了个五妹也就够了,难道还让三妹也去做人家的妾
室?”

  “大姐妳误会了。”我虽然并不惧怕武家的势力,可这话传到武承恩的耳朵
里,却会平白惹来一顿麻烦,未免太过冤枉,我不得不解释道:“我本是想请杨
兄助我一臂之力,他是岳丈的弟子,自然是一家人,足可以信任,只是没想到,
杨兄已经故去了。”

  武柳恍然大悟,眼珠一转,试探道:“请杨大哥帮忙?莫非,是想让他帮你
掌管江湖?”

  我微笑不语,心里却暗赞一声,这女人虽然淫荡,却是心思玲珑,比她妹妹
武舞可聪明多了。

  那边武柳低头沈吟起来,脸上阴晴变幻了几回,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
望着我道:“我也和爹爹学过一点武功,你看我来帮你,如何?”

zxc8888 2009-12-24 11:01

                第八章

  “相公如何答应她了呢?她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嘛!”武柳欢天喜
地地走了,可魏柔却吃起醋来。

  “昨天见相公撵她走,还以为相公真的收了心哪!”就连一贯向着我说话的
萧潇也偷偷埋怨了我一句。

  “相公真是冤死了!”我苦着脸道:“妳们姐妹早把相公的心占的满满登登
了,哪儿还有空闲地方去装别人?武柳她愿意舞剑,那就让她舞好了,正好累死
她!”

  魏柔武功冠绝诸女,然而醋劲也是诸女之冠,在京城的时候我已然领教了,
这也是我当初始料不及的。

  本以为最能吃醋的乃是解雨,可她在唐门这个大家族里已经看惯了女人们的
争斗,知道什么醋该吃、什么醋千万不能吃,虽然言语无忌,却极少争风吃醋,
就算吃,那醋吃的也只让我觉得她可爱,绝不会生出一点厌烦之心。

  宁馨亦是如此,尽管她因为年纪小,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行事便带着
颐指气使的娇蛮味道,可她懂得进退之道,何况,在得意居她是正妻大妇,就像
宝亭在竹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样,这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许多满足?

  而魏柔哪?

  我凝望着梳妆枱前的魏柔,易容膏虽然遮去了她宛如天仙的容颜,却遮不去
她娇嗔的眼眸和噘起的小嘴,看到她一脸嗔意,真无法把眼前的她和那个从容淡
定的谪仙联系在一起。

  这才是她女儿家的本色吧!

  江湖上的魏柔,行事如剑——剑入鞘,则锋芒不露;剑出鞘,则锋芒毕露。
然而,这不是作为女儿家的魏柔的本性,而是作为隐湖未来掌门的魏柔的要求。

  在我身边,她终于可以放纵自己了,甚至不必想她的责任和她的义务,隐湖
的目标是江湖安宁,这也是我的目标,虽然手段大相迳庭,可最终是殊途同归,
她只要快快乐乐地做一个女人就足够了。

  女人哪有不吃醋的,我嘴角悄悄扯出了一丝笑意——不错,我是讨厌女人之
间争风吃醋,可我更喜欢魏柔的率真和善良,虽然每个新近接近我的女子都可能
会遭到她的白眼,可一旦彼此了解了,她就会袒露出她宽容而真诚的心,就像昨
天夜里,她最后亲亲热热地喊萧潇“姐姐”一样。

  “姐姐,妳看相公他笑得那么暧昧,定是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干坏事,也得先紧着妳们姐妹。”我随口调笑了一句,正色道:“阿柔,
不是相公贪恋武柳的美貌——相公有妳们姐妹已经万事足矣,妳们切不可妄自菲
薄,把相公也看扁了——以妳们的聪明才智,该明白她掌管浙江线人网的诸多好
处。”

  “人家当然知道!”魏柔闻言不由转嗔为喜:“武柳的武功至少比武姐姐高
出两成,加上她武家大小姐的身份,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且传递情报的途径
也安全可靠,别人也不容易怀疑上她。不过,要她抛头露面去组建线人网,怕是
有许多不便之处;何况,她行为举止似乎颇为放荡,实乃线人之大忌。”

  一旦跳出儿女私情,魏柔立刻显露出她敏锐的洞察力,她所说的两点,也正
是我最担心的。

  “阿柔,妳说得不错,控制线人最怕遇到美人计,对女间尤是如此。女间一
旦动情,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武柳也有两大优势,一来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又
阅人颇丰,眼界很高,能让其真正动心的男人没有多少,即便有,我们也很容易
发现,毕竟优秀的男人和美女一样都惹人瞩目,这样一来,我们还能争取到时间
提早做些准备,不至于像王仁那样满盘皆墨;二来她举止放荡,想用男女之事要
挟她也不容易,一旦惹火了她,很可能遭到她的疯狂报复,对方不得不有所顾忌。”

  “叫相公这么一说,倒还非她不可了。”魏柔白了我一眼,嗔道。

  “相公不是不想另请高明,可问题是,哪儿有比武柳更合适的人选?老实说,
听她想出头做事,我当时都恨不得上前亲她一口。”

  “姐姐妳看,相公到底露出狐狸尾巴了!”魏柔不依道,却惹得萧潇抿嘴直
笑。

  抱着两女温存了好一会儿,我才接着道:“对于使用武柳做线人头领来说,
如何来组建浙江的线人网可能更棘手。”我解释道:“一省的线人网,可以由头
领线人自己组建,也可以由江湖执法者组建完毕之后移交给头领线人,这主要看
江湖执法者和头领线人之间的信任程度和配合是否默契,当然,更多的是双方分
别组织多个纵向的、单线联系的线人队伍,然后进行合并。”

  “因为一省头领线人的身份资料是朝廷的机密——比如王仁,就算是武承恩,
至今也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清楚王嵩一案的背景——在头领线人组建线人网
的时候,为了保守秘密,通常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何况武柳
的身份限制了她所能接触到的人物,由她来实施的话,时间可能更长。”

  “可相公在浙江却没有多少资源可以利用啊!”魏柔显然明白我的意思,轻
轻蹙起了蛾眉。

  “也不尽然。”我道:“浙江下辖十一府、一州、七十五县,看似数目繁多,
其实江湖门派聚集之地只有杭、湖、甬、温四处,掌握这四府,则浙江武林尽在
囊中。而在四府中,又以杭、湖两府为重中之重。从浙省全局来看,我老师阳明
公的门生故旧遍及各地,从老师那里就可得到许多官场士林的情报,而且不必经
过武柳之手。”

  从王仁倒戈一事上,我已经看到了原来线人网的最大弊端,一旦头领线人背
叛,全省糜烂,局面根本无法挽回。

  白澜曾经下令十三布政使司的头领线人派出得力人手打入各大门派,大江盟
是被点名的几大门派之一,可现在,打入大江盟的线人大概早就被清洗光了,就
算没被清洗,也失去了线人的作用——谁知道他的情报是真是假呢?这种损失是
我根本无法承受的。

  因此,在几个重要省份,我都要建立另外一条情报渠道,以防不测。虽然它
耗资巨大,但关系我的身家性命,我也只好咬牙认了,好在六娘冒着生命危险赚
来的宗设的棺材本还剩下不少,够我折腾一阵子的了。

  “杭、湖、甬、温四府中,杭州虽然是大江盟的根据地,可同样也是相公拥
有资源最多的地方。且不说殷家在此拥有广泛的人脉,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我可以动用它的力量,就说高七的岳家在这里也扎下根了,他的大舅哥卢子瞻是
名举人,又是做古玩字画生意的,交游相当广泛,而且已经答应替我打探杭州士
林商界的动向。”

  萧潇迟疑了一下,插言道:“相公,可高七他实在太宠着明鬟了,此番去嘉
定赴任,就只带着明鬟,却把卢氏留在了竹园。相公你知道,孙大家她…”

  “妳放心,相公心里有数,高七此举乃是我授意的。”我笑道。

  回到江南后,光一个茶话会已经弄得我焦头烂额了,实在没时间去调查处理
孙妙一事,只好和高七做扣引蛇出洞。

  高七虽然宠着明鬟,可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卢氏是贫贱夫妻情深意重,而
我则让他从一个混混变成了官老爷,孰轻孰重,他自然清清楚楚。

  萧潇恍然大悟,魏柔却不明就里,孙妙又是她的琴技师傅,不由关切地问道
:“莫非孙大家有什么不妥?”

  “孙妙九成九是个线人,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的人马。”我叹息一声:
“孙妙和苏瑾还不同,苏瑾至少落籍在秦楼,不管秦楼如何放纵她,行动总归受
限制。可孙妙却是个完完全全的自由人,来去皆自由,能让这等人物甘心效命,
她背后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竟是这样!”魏柔眉头再度拧起,她明白,既然我这么说,定是掌握了相
当有份量的证据,不由得感慨道:“人家还记得她隐约透露过,相公是这世上最
懂她琴的人了。”

  “可她叫琴绝,不叫琴神,因为琴并不是她的全部,在她心目中,有比琴更
重要的东西。”

  “是啊!”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魏柔的眼波一下子轻柔起来。

  “所以,孙大家背后的人倒也不见得如何了不起,”萧潇道:“为了心上人,
女人真的可以付出一切。”

  “能让孙妙动心,这样的人物已经很了不得了!”我长长吁了口气,似乎是
想把“琴歌双绝”带给我的忧伤尽数吐出:“好了,不说她了!还是来看看浙江
的线人网,对于卢子瞻,我更多的是想用他做幌子来掩护其他的线人,毕竟高七
和我的关系路人皆知。”

  “杭州除了卢家,还有武承恩,我当初虽然没把武柳计算进去,可知道武承
恩他无论如何都能给我一些支援。李之扬虽然拒绝出任浙省头领线人一职,但他
不是因为我缺少让他动心的实力,而是他想走官场正途一步步爬上去,自然不愿
意和江湖扯上干系。不过,由于与知府文公达不睦,他还要仰仗我在官场上的关
系,故而他已经同意尽量给我提供方便。”

  “李之扬掌管杭州刑名,一府捕快衙役狱卒皆听他号令,他睁一只眼闭一眼,
无论是谁负责杭州的线人网,都会事半功倍了。”魏柔笑道:“原来相公早已开
始在杭州布局了。”

  “这只是铺垫而已。杭州这里千头万绪,却缺了个提纲挈领的人物,不像宁
波,虽然关威脚踏两条船,可丁聪那艘破船已经四处进水,他即便不弃船,也不
会死守着与它同归于尽,何况,他还有一堆把柄在我手里,算起来,四府中最不
用我操心的就是宁波了。”说着,我嘿嘿一笑:“妳相公和宁波还真是有缘啊!”

  魏柔知道我说的是剿倭时的一段经历,不由嫣然一笑。那时她化名陆昕寄身
潇湘馆打探情报,从中体会到了另一种自由的生活,而潇湘馆一役,又迅速拉近
了我俩之间的关系,对她来说,宁波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城市,就连陆昕这个名
字都成了她的最爱。

  “温州那边的情况也比杭州乐观些,我在剿倭营结交的朋友曾亮已经调任盘
石卫镇抚司镇抚,即便他不能出面统领温州的线人网,但温州是海防重镇,军队
具有强大影响力,可以藉口剿倭将温州那几个门派全部压制住,甚至可以考虑像
苏州那样,把他们从城里赶出来。最难的是湖州,湖州练家是个具有百年历史的
大家族,又躲在暗处经营了二三十年,早把湖州经营的如同铁桶阵一般,泼水不
进,或许比大江盟还难对付。”

  其实六娘早在湖州布下了人马,只是她一再叮嘱我,秦楼的情报网只能我一
个人知道,对其余人,就算是竹园诸女也要保密。

  我明白她担心什么,虽然竹园诸女绝不会背叛我,但很多情报却是无意中被
泄露出去的,就像魏柔,单单从她对消息的不同反应上,鹿灵犀、辛垂杨或许就
能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其实,我师门…对湖州倒是十分熟悉…”魏柔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我急于了解隐湖的一切,可我不想让魏
柔背上出卖师门的心理负担,她把我放在师门之上,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你知道?”魏柔顿时吃了一惊:“相公,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回春堂在湖州设有分号,也因为李思很了解湖州。”

  “回春堂在湖州有分号不假,可这与李思何干?”魏柔一脸狐疑,不由脱口
问道。

  “阿柔,记得咱夫妻俩切磋武功的时候,妳曾经说过,隐湖心法以‘心剑如
一’为尊,而轻功身法则以‘流云诀’为上,相公没记错吧!”

  魏柔点点头。

  “那么,隐湖究竟有多少人懂得‘流云诀’呢?”

  魏柔想都没想,就说有七人,除了她和鹿、辛之外,还有两位师叔祖、一位
师伯和一位师姐,只是说着说着,神色却黯然下来,低声道:“‘流云诀’是师
门最上乘的武功,尹师祖在创下这门轻功后就立下规矩,凡是修练过它的弟子都
要终老师门,可贱妾却触犯了这条门规,师傅和贱妾断绝师徒关系,正是贱妾咎
由自取。”话音未落,她已反身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

  我温言抚慰了半晌,她才止住悲声,复道:“当然,这世上还有一人懂得‘
流云诀’,就是相公你。不过,这并不是贱妾背叛师门私传武功,而是相公聪明
绝顶,一看就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殊途同归嘛!”我大言不惭地道,心中却暗笑,就算我的确是个天才,可
若不是妳这丫头一招一式地喂我过招,再怎么殊途同归,我也生编不出这套“流
云诀”来,当然,我也投桃报李,让妳这丫头把“幽冥步”学了个七七八八。

  可心里好笑,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正色道:“那么,阿柔,我告诉妳,现
在已经有第九个人身怀‘流云诀’这套隐湖视为珍宝的轻功绝学了!”

  “啊?!”魏柔一呆,旋即猛然直起了腰身,惊叫起来:“这——怎么可能?!”
还没等我说话,她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李思?难道是李思?他…他可是
男人呀!”

  “不错,正是李思!只是,”我苦笑道:“阿柔,妳相公我也是个活生生的
大男人啊!”

  “相公你当然不一样了,你是人家的相公嘛!”魏柔飞快地道:“可穆师姐
她从没踏入过江湖半步,李思又是谁的丈夫?”

  说到这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突然一窒,一脸的匪夷所思:“莫非…
是师傅或是师叔破例收了男弟子?”

zxc8888 2009-12-24 11:01

                第九章

  “…就在三藏使出‘天狼七星变’偷袭他的时候,他施展了‘流云诀’中的
‘停云’、‘云卷’两式,不过,距离实在太近了,他虽然躲过三藏的三把飞刀,
可余下两把还是伤了他。”

  等魏柔渐渐平静下来,我开始讲述五天前宁波潇湘馆的那一战,那一战的结
局江湖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自然也知晓了,可其间过程江湖传言都语焉不详,
她就不甚了了。

  “贱妾记得,李思曾使用过‘幽冥步’中的身法‘闲庭信步’。”我点点头,
魏柔沈吟道:“可面对‘天狼七星变’,生死关头他使得却是‘流云诀’,这么
说,‘流云诀’才是他的本门武功了。”

  “相公也是这么想的。”我一边轻轻抚着魏柔的后背,助她平复激荡的心绪,
一边沈声道:“其实,武学到了‘流云诀’这个层次,殊途同归亦是必然,可天
道归一,变化却万千,所以,我师傅的‘幽冥步’、妳师门的‘流云诀’,乃至
武当的‘梯云纵’、唐门的‘飞花逐月’,固然可能会有某些招式极其相近,甚
至一模一样,但‘流云诀’始终是‘流云诀’,‘幽冥步’还是‘幽冥步’,两
者不可能混为一谈。何况,李思把‘停云’‘云卷’两式运用得妙到了毫巅,显
然他在‘流云诀’上曾下过一番苦功。”

  “这是贱妾最害怕的事情了。”魏柔满腹心事地道:“隐湖不收男弟子,虽
然门规里并无这一条,可它却是开山立派的师祖传下的老规矩,不管李思的师傅
是谁,都难以向门里交代。”

  “阿柔,叫妳说,李思的师傅究竟是谁?”

  魏柔半晌没说话,可从她仿佛被自己最亲的亲人背叛了一般的痛苦和悲伤的
眼神里,我已经看出了答案。

  “妳认为是…妳师傅鹿灵犀?”

  传授轻功与传授内功颇有不同,轻功身法的许多精妙之处需要亲自示范才能
讲得清楚,故而魏柔那两位年逾七旬的师叔祖不可能带出李思这么年轻的徒弟,
那位穆师姐又足不出隐湖,能做李思师傅的只有鹿灵犀、辛垂杨和魏柔那位不知
名的师叔,再考虑到李思无法进入无名岛,他的师傅需要经常离岛外出来传他武
功,那么只可能是鹿、辛中的一个了。

  “难道相公认为是辛师叔不成?”

  魏柔听出我语气中的疑惑,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喜,一双略有些红肿的妙目
飞快眨了几下,竟是在期待我的答案,可嘴上却反驳道:“但辛师叔常年在江湖
奔走,哪儿有时间去教徒弟?倒是师傅…”她顿了一下,才续道:“相公,莫不
是辛师叔对你有成见,你就…”

  “妳相公可没那么狭隘!”

  我打了个哈哈,之所以倾向李思的师傅乃是辛垂杨,是因为我怀疑鹿灵犀虽
然除了魏柔之外的确还另有秘密弟子,但绝不是李思,只是这一切太过荒诞,荒
诞得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我只好把这猜想深埋心底。

  “说李思是妳师叔的弟子,是因为他目前的立场和辛极其相近…”

  “相公!那不是师叔的立场,而是贱妾师门的立场!”魏柔立刻纠正道。

  “真的吗?旗帜鲜明地支援大江盟争霸武林真的是隐湖的立场吗?或者说,
就算这是隐湖的立场,难道就是妳师傅的立场吗?”

  “相公,你这话…贱妾怎么听不明白。”魏柔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我。

  阿柔,不是妳不明白,而是妳不想明白!我心里默默地道,当妳小心翼翼地
在辛垂杨面前收敛起妳光芒的时候,我就知道,妳对她是多么的尊重,可尊重并
不是爱,妳师傅把妳开革了妳还叫她师傅,还把她当作母亲,这才叫爱,而当爱
和尊重发生冲突,妳就茫然不知所措,只好逃避了。

  “纵观隐湖历史,除了在五十年前出面组织反魔门联盟之外,隐湖大部分时
间都保持谨慎介入江湖事务的态度。其实出面组织反魔门联盟也是迫不得已,甚
至,如果不是魔门行事太过倒行逆施的话,隐湖很可能成为魔门的同盟军,因为
当时的魔门门主李道真李太师祖与当时的隐湖主人妳的师祖尹雨浓之间的关系就
和妳我一样,本就是一对倾心相爱的恋人。”

  魏柔依偎进我怀里,却不如何惊讶,显然,这段江湖秘辛对魔门和隐湖两派
的高层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或许,阿柔妳现在还不知道,加在魔门头上的罪名太半都是子虚乌有的谎
言,太师祖乃魔门一代中兴之主,他深知以往魔门覆灭的根由,岂能轻易重蹈覆
辙?只是朝廷不欲看到一个强大魔门的存在,才以种种不实之词强加在了魔门头
上。”

  “不仅如此,朝廷还侦知了太师祖和妳师祖之间的恋人关系,于是威胁妳师
祖,要么让隐湖与魔门一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么与太师祖决裂,反戈一击。”

  魏柔惊讶不已,显然她并不知道这段历史。

  “师门和恋人,这个曾经摆在妳面前的难题当时也摆在了妳师祖面前。”我
目光灼灼地望着伏在我胸前的女人:“只是与阿柔妳的选择不同,妳师祖选择了
师门。”

  “不能说谁的选择就一定对,谁的选择就一定错了,毕竟,妳师祖的选择给
隐湖带来了无上荣光,至今隐湖还沐浴在这份荣光里。只是,妳师祖她快乐吗?”

  “当然,不管她快不快乐,相公都承认她是个当之无愧的强者,天底下能有
几个女人有勇气砍下自己恋人的头呢?可强如尹雨浓者,在其有生之年,却再未
直接介入过任何江湖事务,无论是唐门奠定西南武林盟主之位的苗疆一战,还是
十二连环坞的崛起,抑或是快活帮的覆灭,都不见隐湖的影子,而事实上,以当
时隐湖如日中天的地位,一旦插手,江湖可能早就面目全非了。”我沈声问:
“这究竟是为什么?”

  魏柔陷入了沈思,而我也没有解开这个谜团,只是接着道:“隐湖渐渐超然
于江湖之上,几乎所有的武林同道都认为,除了发生动摇整个江湖利益的大事,
否则隐湖不会轻易出手。五十年来,这也的确成了隐湖的行动准则,直到妳师叔
辛垂杨公开支援大江盟。”

  “相公,除了武林茶话会一事外,辛仙子似乎并没有公开支援过大江盟啊?”
我身后的萧潇聪明的替魏柔反问道。

  “观其言而察其行,行动其实比言语更有力。一年多来,辛垂杨频频现身大
江盟,却从未踏入过慕容世家半步,足以说明隐湖的态度了。”

  “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分属黑白两道,隐湖乃名门正派,与大江盟相善也是
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萧潇继续装傻,果然魏柔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江湖之上,有几人敢说自己一身清白?若是黑白如此分明,势不两立,那
么当年苗疆一战中,唐门的对手中,天池派和红花会都是白道,隐湖为何不相助,
结果那两派最终派毁人亡?快活帮清剿十二连环坞,隐湖为何又袖手旁观?很简
单,因为那时尹雨浓还活着,她知道江湖是多么丑陋,黑与白也绝不是大家嘴上
说的那么截然分明!”

  “何况,没有了黑道,白道就是黑道,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辛垂杨是隐
湖出类拔萃的人物,她岂能不知!”

  见魏柔眼中阴晴不定,我明白,光靠说辞无法从根本上动摇辛垂杨在她心目
中的地位,一味使强,反倒容易引起她的误解,遂放缓了语气道:“当然,眼下
的江湖局势与以往大不相同,而隐湖这五十年来,除了妳师傅出手击败我师傅这
件光辉业绩外,也的确没做过什么可歌可泣的事情,长此以往,隐湖的超然可能
演化为实际上是游离于江湖边缘、对江湖事务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的局面,妳师叔
或许是虑及于此,才改变了隐湖近五十年来的一贯作风,明里以自己的行止替大
江盟助威,暗中则派出自己的弟子李思实际参与同盟会的事务,以防大江盟将胜
利果实一口吞掉。”

  魏柔轻吁了一口气,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只是她还似不放心,追问道:
“就算辛师叔的确站在了大江盟的一边,但这也可能是师傅的主意呀!”

  “不太可能。”我摇摇头:“阿柔,我总觉得我很了解妳师傅的心思,妳别
笑,或许这是因为我师傅的缘故吧,如果妳师傅的性情和妳师叔相仿,我想我师
傅绝不会爱得如此之深,甚至两人之间的那场比武都很可能不会发生。”

  说到这儿,我叹息一声:“说来,我魔门连续几代门主、宗主都是情种,真
是枉对魔门称号!若是我将来一统魔门,非改叫多情门不可。”

  两女被我逗得噗哧一笑,魏柔的心情大为好转,柔声道:“人家方才钻进了
牛角尖里,以为师傅不要我了,是因为收了李思这个徒弟的缘故,现在想想,李
思是辛师叔的弟子大概没错了。”

  “咦,阿柔,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肯定?”我一怔。

  “其实说穿了简单的很,相公是十八年前拜在李前辈门下开始习武的吧?”
我点点头,魏柔续道:“相公聪明绝顶,可也跟李前辈足足练了十七年的武功,
想那李思习武的时间绝不会比相公还短,他和相公的年龄相仿,就算他也是十八
年前开始习武的,可那时我师傅自己才刚刚出师不久,怎么可能就收他为徒?人
家也是在两年之后,才拜在了师傅门下的,倒是穆师姐那时候入师叔门下已经三
年多了。”

  “还是阿柔妳聪明!”我赞道,这等涉及隐湖隐秘的事情我自然无法得知,
自然也就无从推测,不过,弄清楚了李思的来历,想来魏柔的心理负担也该减轻
了不少——既然辛垂杨可以收男弟子,那么她嫁给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余下的,
则要魏柔自己好好消化这个惊人消息带来的利弊了。

  我便随口道:“妳穆师姐入门二十一年了?她该是和我一般大喽,怎么江湖
没见过她的芳踪?”

  “不许你打我师姐师妹的主意!”魏柔瞪了我一眼,旋即惋惜道:“穆师姐
急于修练心剑如一心法,结果走火入魔,双腿俱瘫,不良于行,自然无法在江湖
上行走了。当时,辛师叔心疼得不得了…”

  停了一会儿,她抬眼问我道:“相公你说,万一师傅知道了此事,那该如何
是好?”

  “那妳说,妳师傅若是知道了妳和我的关系,她会怎么样呢?”

  “…大概要把我开革出师门吧…”魏柔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连声音都
显得有气无力的。

  “非也!”我摇摇头:“阿柔,妳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从妳师傅给妳的那封信来看,妳师傅的思想已经和隐湖传统有了相当大的
差距,当然,这不是说她和妳辛师叔一样,都想改变隐湖五十年来的超然作风,
事实上,我觉得她对江湖争霸并不感兴趣,否则她常年云游在外,却如何侠踪不
现?看她那句‘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甚至对隐湖立派的宗旨都有所怀疑,
既然天道、仙道俱被她否定,又不能堕落到魔道中去,岂不是只剩下了世俗人间
道!什么是世俗人间道?妳嫁给我,就是最简单、最正确的答案!”

  “真的?!”魏柔先是一怔,随即惊喜地叫出声来。

  “当然是真的!”我斩钉截铁地道:“其实,妳师傅和妳师叔在这一点上倒
是殊途同归,妳师叔很可能走得更远…”

  抛开所有的成见,我倒是很佩服辛垂杨,鹿灵犀只是被动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走上离经叛道之路,而辛则是亲自实践了,只是李思那厮一身邪气不亚于我,真
不知道辛垂杨是怎么教他的。

  “…不然,当妳师叔知道妳已经身属于我的时候,绝不可能单单只是生气失
望而已,禁足乃至废了妳的武功都不过分,如何还能替妳着想?”我突然灵机一
动:“或许她还存着撮合妳和李思的念头,而这八成才是她失望的真正原因。”

  “所以,就算妳师傅知道李思的身份,大概也会默许,再说,江湖又不是没
有先例,妳相公就是春水剑派百多年来唯一的男弟子嘛!”

  挨了魏柔一顿白眼,我接着道:“只是,此事若被旁人知道,短时间内,隐
湖难免有些麻烦。”

  魏柔一怔,我道:“阿柔,妳别忘了,当时在场的还有宫难,他可是清风心
爱的私生子,尽得清风真传,认出‘流云诀’来不算稀奇吧!”

  “相公又来编排清风师伯了。”魏柔目光一凝,下意识地道,可我知道,她
嘴上说的是清风,心里担心的却是隐湖和辛垂杨。

  “从相公掌握的情报看,当晚只有我和宫难看出了李思的武功来历,虽然和
李思交手的是三藏,但唐门与武当不同,它和隐湖没什么交往,故而就连三藏都
不知道李思用的是什么轻功,而宫难显然还没有把这消息透露出去。但纸包不住
火,李思又不是个安分的人,早晚要出纰漏,妳还是把这个消息尽快告知妳师门,
好提早应对可能发生的变化,也算我投桃报李,报答辛垂杨放妳一马之恩。”

  “我这就去。”魏柔闻言便跳了起来,只是双脚刚着地,却又反身扑进我怀
里,仰起俏脸,怯生生地道:“相公,你不会怪人家吧?”

  “傻丫头,相公怎么舍得怪妳!”我嬉笑道:“只是迟上一两天不至于影响
到妳师门,妳身子不便,还是歇一日再走吧!”

  魏柔顿时羞不可抑,轻应了一声,螓首便埋进了我怀里。

zxc8888 2009-12-24 11:01

                第十章

  陪萧潇、魏柔以及武柳和她一个丫鬟出了都司衙门的大门,就见大江盟的马
车已经等在门口了。抽着水烟的车夫一见我们出来,忙跳下车,快步迎上前来,
正是大江盟的总管柳元礼。

  “动少,您就放心吧,俺一定把三位夫人伺候好,保管少不了一根汗毛。”
柳元礼一脸谄笑道。

  “有柳总管出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笑道,可没看到李岐山的身影,
我不禁有些失望,想来大江盟还是更信任自己的人马:“这位是武大小姐,我的
妻姐,你可别叫错了。”

  “失礼失礼。”柳元礼意外地瞥了武柳一眼,目光旋即落在萧魏两女身上:
“这位是萧夫人吧,这位是…”

  “贱妾姓陆。”魏柔淡淡地道。

  柳元礼恭恭敬敬喊了声“陆夫人”,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想来在大江盟
的资料中,我身边并没有一个陆姓女子,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陆夫人大概又要让大
江盟费一番脑筋了。

  “贵盟可有什么好消息吗?”我边扶萧潇上车边问道。

  “和动少联姻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柳元礼笑道,旋即换上一副诚恳的表
情:“俺知道动少关心武林茶话会的事儿,可少盟主也有他的难处,虽然他现在
代掌敝盟及同盟会,但三爷毕竟是他长辈,一上任就否了三爷的话,三爷也没面
子啊!这事儿还得他爷俩商量,这不,少盟主已经快马去湖州请三爷回来议事了!”

  鬼才相信齐功人在湖州!齐放受伤,齐小天代摄盟主,大江盟发生了这么大
的事情,齐功不在盟里坐镇助侄儿一臂之力才怪呢!

  且不说老谋深算的高君侯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算是大江盟的老臣子也未必个
个都对齐小天心服口服,像心高气傲的副盟主“小诸葛”公孙且正值壮年,他难
道一点野心都没有?李思取代他出任权力极大的同盟会总管,这里面是不是有什
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小天做事稳妥,我自然理解。”我虽然心中冷笑不已,可脸上却是满面春
风:“那给我未来儿媳妇买礼物的事情就拜托柳总管了,你是看着亲家母长大的,
自然知道她的喜好,女儿随母,想来亲家母喜欢的,我儿媳妇也该喜欢的。”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俺身上!”柳元礼忙不迭地答应下来,随即凑近我,
低声道:“少盟主让我告诉您,武当的清雾真人今儿早上已经到了杭州。”

  萧潇魏柔她们去了宝大祥,而我则按原来的计划去殷家拜访我的老泰山殷乘
黄。

  清雾的到来并不出人意料,先是隐湖发出两种声音,接着铁剑门被重创,眼
下站在同一战壕里的武当和大江盟自然要商议对策、协调立场,而清雾来的这么
快,想来一定是一直逗留在杭州左近。

  “不知道他听到我和宫难联姻的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我一边听着殷老爷
子的宏图大略一边暗忖。

  或许是因为宝大祥顺利进京以及周哲回归,老爷子精神出奇的好,因为走私
一案而一度消沈的雄心也再度燃起,絮絮叨叨跟我说个没完。

  我则把宋廷之的一些经商点子说给他听,又委婉地告诫他在京城不要太过张
扬,足足两个时辰,才从殷府出来。

  四娘祖红雨藉着送我的当儿问起了她师妹宁白儿的情况,我捡重要地说了一
番,待听说宁白儿把护花铃送给了我,她嫣然一笑:“我就知道师妹她等闲饶不
了我,那就遂了她的心思吧!师弟,不管你把护花铃送给谁,都让她来一趟杭州。”

  虽然时间不允许我多问,可我知道,这里面定是牵涉到一项与护花铃相关的
绝学,便点头称是。祖红雨是星宗的奇人,虽然因为不喜练功,武功不如宁白儿,
但她却是个武学天才,为了让宝亭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她就创下了锁阴
奇术。

  大概看到护花铃,她又见猎心喜,创出什么奇功,被宁白儿知晓,反正我是
她徒弟苏湖李芦修练魔门功法的最佳护持者,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假我之手将它
学到,日后好传给两个徒弟。

  离开殷府,我径直前往高七的岳家卢家。

  见我亲自到访,卢家自然欣喜异常。我见卢子瞻八面玲珑,对江湖又不是一
窍不通,也十分高兴,遂请他出任杭州府的头目线人,并将印信、刑部腰牌以及
一万两银票交付给他,吩咐他尽快组建杭州线人网。不过,我明确告诉他,他现
阶段的重点并不在大江盟身上,而在官场商场上。

  眼下这等非常时刻,大江盟对每个试图接近它的外人都怀着十足的戒心,想
打入大江盟都极其困难,遑论获得情报了。

  李岐山只是个特例,他恰逢其时,又经营王炯这个身份七八年,大江盟查不
出什么破绽,他才逐渐得到了大江盟的信任,可即便如此,大江盟还是不放心让
他接触到我。

  李岐山在大江盟孤掌难鸣,过度使用很容易暴露,我自然要寻求其他获取情
报的途径。既然打入不可能,那只剩下收买了,齐小天羽翼未丰即出任盟主,正
好给了我一个机会。

  原排帮系的高君侯、司空不群理所当然是我首选的目标,可惜在大江盟我并
没见到这两人,齐小天说高君侯回原籍夔州拜谒房师去了,司空不群陪他同去的。

  我不知道高君侯真的是去拜谒房师还是另有他事,但我知道,这两个人应该
就在夔州,夔州远在好几千里之外,他们能在茶话会之前赶回来就不错了,就算
我能说服他们,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或许,还得从大江盟那几个骨干身上入手,可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接近他
们呢?”我望着知味斋进进出出的人们,心里盘算着对付大江盟的办法。

  出了卢府,我甩掉了一直跟随在我身后的大江盟探子,易容来到了西湖旁的
这家著名的小吃铺子,这里是我和陆三川商定好的联络地点。

  陆三川是我在剿倭营的部下,剿灭宗设后,他积功升至金山卫百户,可他为
人忠厚,备受同僚欺负,官做得并不开心。我去松江给二师娘贺寿,顺便去金山
卫看望他及剿倭营的战友,正碰上他辞了官要回乡务农。

  我问明情况,本欲替他讨个公道,怎奈他心灰意冷,执意要离开金山卫。

  闲谈中,我得知他的老家在杭州富阳县,顿生一计,当天便通过松江知府俞
善默的关系,给他补了松江府金山巡检司副巡检的缺,当然,这只是过渡而已,
按照计划,他应该藉口家中有事回到家乡,然后寻求机会调入杭州。

  算算日子,他也该回到富阳了,动作快一点的话,或许已经来了杭州,毕竟
他带着我给他的一千两安家银子,安顿两老绰绰有余。

  而我也急于在杭州建立真正属于自己而不是属于朝廷的情报网,便来知味斋
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他。

  其实陆三川的老实性格并不适合做线人,我原本也没想让他做线人,而是想
让他在杭州安顿下来,替我营造一处安全的居所以备不时之需。

  掌控江湖,则掌控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机密,一旦为皇上所忌,谁也不知道会
发生什么事情,所谓狡兔三窟,我至少要有七窟八窟的才可能安全,竹园是一窟,
师娘的平泉园是一窟,素卿经营的海上小岛是一窟,白秀的江南居是一窟,陆三
川这儿也算一窟,这样,北上、南下、东进都有暂时落脚之处。

  可眼下只好赶鸭子上架了,毕竟在我信任的人当中,他是最不为江湖乃至朝
廷所瞩目的几人之一了。

  文公达、李之扬厌恶江湖的结果直接体现在了茶楼酒肆中,知味观虽然是个
消息灵通的地方,可食客的闲谈却极少涉及江湖——大江盟在杭州行事低调,并
没有给食客们提供多少谈资,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

  倒是秦楼的名字听人提起了十几次,想来再在杭州开上一家分号,绝对不用
为客源发愁。

  不过,经过老鲁和刑部的锤炼,我的眼睛锐利得如同照妖镜一般,稍一留心,
就发现几个可疑人物,一个肯定是李之扬手下的捕快,一个是官府的耳目包打听,
一个是扒手看风的,还有一个大概就是大江盟的眼线了。

  我不禁有点担心,陆三川这个老实人在这儿也太容易露出马脚了,当初只顾
着找个两人都知晓的地方做联络地点,没想到这里五马六混的人还真是够复杂的
了。

  等了顿饭功夫,和陆三川定好的时辰已经过了,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估计是
被羁绊在了家乡,人还未到杭州,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刚想起身离开,却听背后有人道:“这算什么稀奇,当年唐解元和孙大家在
湖上一曲琴箫合奏,只听得行人如痴如醉,上百人失足掉进湖中呢!”

  这是在说什么,却把孙妙扯出来了呢?我心中好奇,刚抬起的屁股复又坐了
回去。

  那人还在说着孙妙的成名往事:“也是孙大家菩萨心肠,没再接着弹下去,
不然,非闹出人命不可!”

  “上百人?不对吧,怎么我那天只看到二十几个人掉进湖里,莫非陈兄你说
的是另一场琴箫合奏?”

  那位陈兄尴尬地笑了两声,却不肯认输:“就算是二十几个人,可那也比什
么流风之舞强多了,不就是几十个傻瓜直流口水吗?不必说别人,就说知味观的
小翠花,她把裙子一脱,跟在屁股后面流口水的也不止这个数啊!再说了,一群
北地的土包子,他们哪里看过咱们江南的美女?”

  “人家可不是什么土包子。”另一个声音道:“听说是个什么小侯爷,很是
见过世面的,只是这次听月阁下足了血本,不仅自己旗下的两大头牌郭香、方槐
齐出,还把天香楼的李玉和碧涛台的王曲全请了去,那小侯爷的手下才出了丑。
其实,话说回来,这样的阵容,有几个男人能沈得住气啊!”

  我心中顿时恍然,原来是慕容千秋设花宴款待蒋迟,扬州的几大名* 齐齐出
动,让蒋迟的护卫有些失态,叫姑娘们一渲染,传来传去,结果蒋迟一行人就变
成了一群没见过女人的土包子了。

  蒋迟倒是最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我闭眼都能想像出他装疯卖傻的模样,只是
他明知慕容千秋的身份,为何不避嫌呢?难道他不怕江湖误解他支援慕容世家吗?

  “…你不知道听月阁?那你知不知道苏瑾?对,就是苏州秦楼的那个苏瑾,
和孙妙齐名的,她原来可不是秦楼出身的,而是听月阁的头牌,这回该明白听月
阁有多厉害了吧!这个听月阁的老板也忒有魄力,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舍得把苏瑾
这等人物送人呀?可偏偏他就舍得,眼睛都不眨,就把苏瑾送给秦楼少东家了。
秦楼的少东家你总该知道吧,替宝大祥打官司的那个王解元,他也是个人物,可
惜没良心,娶了殷家二小姐,就把苏瑾抛弃了。”

  我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在杭州百姓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倒是旁边一位仁兄
说了句公道话:“好像殷家二小姐还没过门,苏大家已经和王大人分手了,最近
在城里还见过苏大家几次,每次都是一个俊俏小官陪着她,啊不,话好像该反过
来说,每次她都是陪着那个俊俏小官。”

  此时就有人附和说自己也看到过,又有人问这俊俏小官是谁,却无人知晓。

  一人遂道:“管他是谁,总归是一介布衣,怎么和王大人比!听苏州的朋友
说,他就要升苏州通判了。想想去年夏天,他还是个苏州府的小小巡检司副巡检,
从从九品,到正六品,就一年多功夫,他这是连升了多少级啊!”又道:“我真
佩服死听月阁的老板了,他怎么看人就这么准呢?!”

  “大家知根知底,这才看得准,王动也是扬州人嘛,像我看你老楚就入骨三
分!”

  “这话有理,听说王动在扬州的时候,就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不过在
咱杭州倒是老实得紧。”

  一人说那是惦记着殷家的二小姐和殷家的财产,另一人则立刻反驳道:“王
动本就富甲一方,是宝大祥的大主顾,宝大祥当初都要倒闭了,还有多少家底让
他能看上眼?而殷家小姐就算再美貌,也就和苏瑾相仿罢了,那王动是从胭脂阵
里打着滚儿出来的,岂会为女色所迷?”

  于是众人又从女色议论回了听月阁的那场花宴,说起李玉王曲众女的妖娆,
仿佛是亲眼所见,言辞也渐渐涉及于乱。

  “…奶奶的,这样的好事儿什么时候能轮到咱头上?”一人感慨万千地道。

  “下辈子吧!凭你,就算是有钱,也凑不齐这四大美女!”另一人笑道:
“再说了,你当是白吃白玩呀?听说,那小侯爷当场就表示,支援他参加杭州花
会,你想啊,咱杭州花会的历届花魁,哪家不给自己东家带来滚滚财源呀,又有
哪家* 院不全力以赴?听月阁找个小侯爷作后盾,自然是想在花会上独占鳌头,
你能帮人家做什么!”

  我不由一怔,蒋迟和慕容怎么有心情谈起杭州花会?难道听月阁要进军杭州
不成?可我马上就明白过来,哪里是什么杭州花会,分明是武林茶话会才对,杭
州旧称本就是武林,大家以讹传讹,武林茶话会变成了杭州花会,想到这里,我
心中不由得大喜,蒋迟他终于公开支援茶话会了!

  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结果啊!

  虽然我和蒋迟的关系已经相当亲密,某种程度上说是朋友也绝不为过,他支
援我续办茶话会也在意料之中,可我从未奢望过,他会公开自己的态度,毕竟他
的地位和日后的职责,让他更有理由保持缄默。

  蒋迟一表态,反对续办茶话会的武当、大江盟等几派立刻陷入尴尬的境地,
如果能够确认蒋迟当时人是清醒的、态度是认真的,那么他们不得不自食其言,
转而支援茶话会,因为一下子同时得罪前后两任江湖执法者,这是任何一个思维
正常的江湖人都无法作出来的疯狂之举。

  或许这才是清雾急忙赶到大江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

  装作好奇的凑过去一问,知道这是三天前的事情。我心道,难怪早上收到的
六娘委托老马车行送来的每日情报汇总中,并没有提及此事,想来消息传到苏州,
六娘分析汇总后,再托老马车行递送到武府,总不如直接从扬州回到杭州的行脚
商人速度快。

  倒是忘了问六娘的信鸽训练得怎么样了,我不由得有些后悔,在苏州的几日,
光顾着和妻妾们欢好,却没有好好地和六娘沟通。

  不过,记得我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来信说,太湖、苏州、松江三家秦楼之间
的消息传递已经可以使用信鸽了,眼下竹园和平泉园之间的信鸽联络或许也已经
投入使用了。

  当然,在陆三川的秘密据点没有建立起来之前,杭州是绝不可能使用信鸽的,
信鸽最怕弓箭暗器,一旦被江湖人盯上,不仅信鸽几乎是有去无回,而且情报极
易外泄,这也是各大门派极少使用它的重要原因。

  “看老兄这身打扮,莫非也是做生意的?”那位老楚瞥了我手上戴着的那只
翠玉扳指一眼,问道。

  我敷衍说做点小本生意,那老楚却是个刨根问底的人,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
我只好告诉他是贩湖珠的,毕竟在太湖对付十二连环坞的时候,我就冒充过湖珠
贩子,对这一行还算了解,也不愁说出几个宝大祥、霁月斋的帐房和工匠的名字。

  “这一行不好干啊!”老楚颇有些同情地望着我:“价钱压的太低了,我一
个朋友原来就是做湖珠的,可四个月前改作湖丝了,松江沈家联手苏州王大人的
娘舅家开了家大织染铺子,一百多架织机哪,一下子就把湖丝价格拉了上去,我
那朋友见机早,赚了一笔,好歹填上了贩珠的窟窿。”

  我随声附和,心里暗自笑了起来,宝大祥、霁月斋和积古斋三大珠宝行联手
压低珠宝原料收购价格一事我已经听说了,虽然三家在商场上争得你死我活,可
在这一点却是合作的亲密无间,被切断了廉价的走私原料来源,又要维持相当的
利润,只有压低地产原料的收购价,由于事情来得突然,许多贩珠人都因此蚀了
本。

  至于湖丝原料价格飞涨,虽然这是我和沈熠乃至六娘都始料未及的,不过我
有一个好老婆,宝亭虽然同样没有大规模生产行业的经验,可她极有商业头脑,
又能从宝大祥的珠宝生意中举一反三。

  在沈熠还没订购织机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动用大笔资金暗中从苏松常湖收购
蚕丝。等沈熠要开办织染铺子的消息一传出去,四地的原料价格立刻开始上涨,
可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上好的蚕丝了。

  结果,光是蚕丝一项,就足足赚了四万两银子之多,而且趁机低价兼并了四
家织染铺子,又让其他铺子元气大伤,一举奠定了在松江织染界的老大地位。

  我曾经拿织染铺子一事考过宋廷之,他的方案几乎与宝亭同出一辙,当知道
宝亭业已将它付诸实施后,他赞不绝口,总说要把一身所学传授给她。又说宁馨
虽然聪明,可浑不把银子当回事,在需要突出奇兵下重注一搏的时候,她绝对是
上佳人选;可在锱铢必较的商场正面交锋中,本可杀价三分,她杀上一分大概就
已经厌烦了。

  旁边唤作立山的胖子一拍大腿:“你说湖珠,我倒一下子想起来了,和苏瑾
在一起的那个俊俏小官,我在霁月斋看到他两回,他和掌柜的宋三娘那个熟啊,
就像老楚和豆腐西施白寡妇似的…”

  老楚“呸”了一口,说立山败坏人家寡妇的声誉,可脸上却微露一丝得色。

  我早就怀疑宋三娘的情夫是李思,看来是错不了了,而且这厮已经不知道避
讳了,宋三娘还有丈夫,虽然夫家远在扬州,她丈夫又是个无能之辈,可毕竟罗
敷有夫,李思行事毫无禁忌,我心中难免都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那位陈兄瞥了老楚一眼道:“老楚,你还是小心点好,那白寡妇的丈夫是大
江盟的人,为了大江盟和人械斗才被人打死的,大江盟一直都在照顾她,万一让
大江盟的人知道你上了人家弟兄的遗孀,不打死你才怪!”

  “陈兄,你可别乱说!”老楚脸色一白:“我就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的挺可
怜,再说了,她又没丈夫了…”

  “老楚,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呀!”那位陈兄有些不满道:“你当大江盟都
是什么善男信女吗?他们才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别说你一个跟大江盟八竿子扯
不上干系的外人,就连…”他突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压低声音道:
“大江盟都是高来高去会法术的人,你别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老楚说哪有那么神,还会法术!

  一旁立山道:“老楚,你别不信,我就看见过龙虎山正一道的真人做法,那
真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要多神就有多神!”

  我心中暗笑,义父邵元节早把正一道的唬人诀窍告诉我了,呼风唤雨虽说是
真的,不过那是识天察象的本事。

  至于撒豆成兵,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幻术,就像天魔吟能迷惑人的心智一样,
只是想让人入毂,内功要达到极高的水准,在正一道里,只有教主张彦頨大真人、
义父等四人才能使出这项绝技,不知道立山看到的是哪一位真人的精彩演出。

  倒是老陈那一停顿让我大感兴趣,听他话里的意思,想是知道大江盟的什么
消息,只是不敢当众说出而已,而众人议论的焦点又偏离了大江盟跑到了正一道
的身上,虽然我也很关心正一道的消息,毕竟它是对付武当的一把利器。

  可这些人所津津乐道的种种荒诞不经的奇闻轶事对我来说却毫无价值,只是
刚想把话题引回来,却见大江盟的那个眼线将座位换到了这张桌子旁边,显然他
已经留意起这群生意人了。

  我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又和老楚他们闲聊了两句,就起身告辞。只
是我并没有走远,却是变换了容貌衣着,等老楚他们出来。

  等到月上柳梢,七八个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知味观各自散去。老陈和一茶商
同路。大概是家离这儿不太远,两人没坐马车,溜溜躂达地向北而去,一路犹在
争论着今届杭州花会花魁的归属,根本没注意到已经被人跟上了梢。

  我暗暗跟在大江盟的眼线后面,看他一路之上不时做着记号,很快,就有两
个同党和他汇合到一处。

  老陈和那茶商分手没多久,刚转进一条相对偏僻的胡同,三人就从他身后包
抄上来,一棒子将他打昏,装进麻袋,扛起就走,前后竟然只用了几息时间。

  “惯家子哪!”

  我又惊讶又好笑,虽然对大江盟没什么好感,可竟然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我真不明白,它白道的名声是怎么混出来的,看这三个人的麻利劲儿,显然是干
惯了这缺德事儿的。

  三人曲里拐弯进了一处破宅子里,宅院里堆了一地的竹子和尚未完工的竹椅
竹篓,看上去该是个竹器作坊。

  主人是个矮胖汉子,见三人扛着麻袋进来,并不惊奇,一边挥舞着篾刀修理
竹子,一边随口问道:“六子,啥人?”

  “二叔,您不是让我们留意白婶子吗?方才在知味观,还真就听出点事儿来
…”

  那二叔似乎是个急脾气,没等人把话说完,他就一刀劈开了麻袋,只是看到
老陈那张风干橘子皮似的脸,不由一怔:“陈有和?怎么…是他?!”

  “不是他,白婶子怎么会看上他!是同源堂的帐房楚亮。”

  “楚亮?嗯,我估摸着就是个小白脸!*** ,给俺兄弟戴绿帽子…”二叔骂
了一声,却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六子的屁股上:“你不把楚亮宰了,抓陈有
和干鸡巴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

  六子和他咬了一阵耳朵,二叔脸色阴沈下来,沈吟了片刻,一挥手,道:
“换衣服!”

  四人飞快地换上了一套黑色夜行服,戴上了眼罩,把陈有和的眼睛蒙上,手
脚捆住,然后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不准喊!敢喊,砍了你脑袋!”二叔用篾刀背在陈有和脖子上划了几下,
威胁道。开场白虽然普通,可他的口音却让我一愣,当地的口音不见了,听起来
倒像是江北人氏。

  “我们是大江盟的好汉,有事问你,老实交待,保你无事,否则,你家人等
着收尸吧!”

  “好汉饶命!俺知道的,一定老实说。”陈有和毕竟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
见过些世面,虽然害怕,但还极力保持着镇静。

  “那我问你,今天下午你都去了什么地方,和什么人见了面?”

  陈有和老老实实说去了知味观和朋友小聚,把在座的人一一道来,就连我都
没拉下,说是个喜欢风月的湖珠贩子。

  二叔很机警,仔细询问了我加入他们那一桌的经过,陈有和心里没鬼,便侃
侃而谈,二叔听我感兴趣的都是女人,便放了过去,又把在座的每个人的情况都
问了一遍。

  陈有和不明就里,却不敢撒谎,一五一十说得极为详细,二叔也换了语气,
不时问上一句,两人倒像是拉家常似的,陈有和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声音都自
如了许多。

  我却暗忖,这二叔倒是像干过刑名似的,对陈有和竟用上了声东击西之术,
半个多时辰的废话全是为了让他的精神松懈下来,然后他再出奇不意地一击。

  这虽是衙门里常用的审案手段,只是出现在这个二叔身上,难免让人有些惊
讶。

  再说,对付陈有和这样的人物,两棍子打下去,估计他什么都招了,哪用这
么大费周章。只是看到六子三人,我才有些明白,或许二叔是在言传身教了。

  几乎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就在陈有和越来越放松的时候,二叔突然问道:
“楚亮和白寡妇的奸情是怎么回事?”

  陈有和吓了一跳,脱口就否认说不知道。

  二叔也不着恼,谆谆善诱地开导他:“陈老板,既然问你,说明我们早就掌
握了那对奸夫淫妇的情况,只是有些具体细节不太了解而已。你替朋友隐瞒,讲
义气,这我们大江盟理解,可你看,白寡妇忘记了自己在关二爷面前发下的毒誓,
背叛了她死去的丈夫,这种淫妇值得你跟她讲义气吗?”

  犹豫了半天,陈有和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起来。其实事情很简单,白寡妇丈
夫死了好几年了,她一个人拉拔两个孩子长大,孩子见长,花销就多,光靠卖豆
腐和大江盟的抚恤就有些吃力。

  楚亮贪恋白寡妇的美色,自己又着实有些闲钱,便热心周济;白寡妇看他一
表人才,也是芳心暗许,两人一来二去的就做成了好事。

  二叔沈吟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怎么能肯定两人已经有了奸情?”

  陈有和说是几个朋友都这么说,想来不会错的。

  二叔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陈有和脸上,打得他口鼻血流不止,随即又
把篾刀横在他脖子上,骂道:“辣块*** ,你当你爷爷是三岁娃娃,任你哄骗!
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快说,你怎么知道两人有奸情?”

  陈有和一下子被打懵了,颤声道:“是、是…我、我亲眼看见的。”

  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明白。

  原来他也看上了白寡妇,就十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而楚亮虽然口风尚紧,
可把一个俏寡妇弄上了手,在朋友面前难免露出得色,结果被陈有和看出了破绽,
暗中跟随了两次,便一切都了然于心了。

  “你也不看看你这副模样,还惦记着白寡妇?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
不撒泼尿照照!”

  二叔听着一肚子气,狠狠踹了他几脚,直把他踹到了墙角,却突然停了下来,
带着六子三人悄悄出了房间,屋子一下子静下来。

  陈有和完全摸不着头绪,屋外又隐约传来霍霍的磨刀声,他脸上的惧色便愈
来愈深。

  足足过了顿饭功夫,四人这才回到屋内。

  二叔先是又揍了陈有和一顿,突然厉声道:“陈有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诋毁大江盟!”

  陈有和小声分辩了一句,二叔冷笑道:“你还不服?那我问你,你为何说,
我们大江盟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何说,我们大江盟都不讲道理,不仅和外人
不讲道理,就连和自己弟兄也不讲道理,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有和闻言,颜色顿改,嘴脣哆嗦了两下,突然尖叫起来:“我不知道!我
没看见!”只是他似乎异常恐惧,就连叫声都失去了正常的声调。

zxc8888 2009-12-24 11:02

               第二十三集

                第一章

  昏暗的灯光下,二叔和六子三人面面相觑。

  角落里,陈有和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地上,脖子上的一道深深伤口上的血液已
经渐渐凝固了,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是偶尔听到灯花爆起的声响和四人小心翼
翼的呼吸。

  “二叔,真是公堂主…”

  半晌,还是六子打破了屋子里的沈静,可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二叔打断,他
对另外两个小子肃容道:“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管他娘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今
天的事都和你们无关,现在就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他娘的
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陈有和说的话,全给我烂在肚子里,听明白了没有?”

  两人诺诺,转身离去。方行了两步,二叔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身子猛然
窜起,篾刀奋力一送,便将一人刺了个透心凉,随即弃刀不顾,左臂拉住另一人
的后衣襟狠劲一拽,右手闪电般地掐住了那人的喉咙,只听“喀嚓”一声脆响,
那人“呵呵”叫了两声,脑袋一歪,顿时咽了气。

  身手不弱,心肠够狠!我暗忖。

  陈有和的话,对我来说只是相当重要的情报,可对大江盟而言,却是必须加
以遮掩的内幕。

  因此,二叔原本想放陈有和一条生路好嫁祸慕容世家的设想变成了要他命归
黄泉,而知道了不该他们知道的内幕的小喽啰自然也是死路一条。

  “二、二、二叔…”六子似乎被眼前的剧变吓傻了眼,惊恐地望着那矮胖汉
子,哆哆嗦嗦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六子,帮我上院里挑桶水来。”二叔喘着粗气道,显然,一下子搏杀两人
耗费了他大部分的功力:“别怕,我是你二叔,永远…是你二叔。”

  六子一步三回头地挪到院子里,等安然到了院子,他犹豫了半天,几次迈腿
朝大门口而去,却几次都放弃了,最后还是挑了桶水回到屋子里。

  两人把三具尸体装进了麻袋,把地面冲洗干净,二叔从床底翻出二十几两银
子,塞进了六子手里。

  “六子,二叔今儿是坏了堂里的规矩,不过,谁让我把你当儿子看哪,虎毒
不食子啊!”二叔脸上现出几分慈祥来:“癞子头他们两个失踪了,大概没人过
问,可陈有和毕竟是个有家有业的人,他一失踪,家里定要报官。他最后出现的
地方是知味斋,那里八成有官府的眼线,李之扬这王八蛋人又鬼精鬼精的,一旦
知道你当天在知味斋露过脸,准会怀疑上你,到时候,不仅是官府要抓你,堂里
也放不过你。”

  “那…二叔,你想让我离开杭州?可、可我哪儿也不认识,能上哪儿呀?”

  “打听道你总该会吧!”二叔叹了口气:“明儿一清早你就出城,向西南去
富春县城,找屠字铁铺的老屠头,屠夫的屠,就说是我方胖子的侄子,来学手艺
的,老老实实待上三年五载的,等这边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有了手艺,自己
开家打铁铺子,也算是个出路。”

  听二叔安排好了六子的去处,我倒不急于把六子交给李之扬了,反正他身上
并没有多少秘密,抓他也易如反掌。而这个方胖子九成九是大江盟的情报部门鸿
雁堂的骨干,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榨出点油水来。

  鸿雁堂是大江盟最神秘的部门,而堂主“秋霜剑”苏秋则是大江盟最神秘的
高手,我去过江园多次,却从没见到过她,甚至连李岐山都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六娘对这个女人也不甚了解,只知道她十年前突然崛起,又突然隐退,成了
大江盟的重臣。很明显,六娘的人马对鸿雁堂的渗透并不成功,而我得不到合适
的机会,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让大江盟抓住什么把柄。

  总算老天有眼,今儿让我窥到了大江盟的破绽…

  方胖子独自坐在屋里陷入了沈思,六子已经离开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换上
另一套夜行衣,外面又披上了一件羊皮袄,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短刀别在腰间,犹
豫再三,还是毅然走了出去。

  我远远缀在他身后,看他熟练地利用墙壁和树木的黑影来掩饰自己的行踪。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巷子越来越狭窄,周围的房屋也渐渐变得破旧,他才在
一户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看看四下无人,方胖子甩出飞爪,借力翻过了院墙。院子不大,一台石磨、
一座柴火垛子和一个简陋的驴棚就占了一大半地方,余下的则铺满了笼屉,院子
里弥漫着一股豆子的香气。

  躲在柴火垛子旁的我听到西屋里传来的如雷鼾声,心下不由暗吃一惊,楚亮
自然不敢留宿白寡妇家,难道真是被陈有和窥到的公岐山?

  可方胖子却置若罔闻,一直走到了房门口,他才停下脚步,脸上阴晴变换了
数次,终于拔出了短刀。在门上摆弄了几下,房门顿时开了一条细缝,他轻轻一
推,随即闪身进了屋内。

  “谁…”

  东屋里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问话就没了声响,随后,西屋的鼾声也突然止住
了。过了不大一会儿,东屋传来了衣帛撕裂的声音,伴着方胖子压抑着的愤怒吼
叫。

  “臭婊子、贱人、烂货!娘希皮的,在老子面前三贞九烈,掉头妳就偷汉子!
操,我让妳偷!”话声突然戛然而止,半晌,才听他长长出了口气:“妈的,还
真他娘的紧!怪不得老四拿妳当个宝贝,弟兄们多看一眼都唧歪半天!嗯…呼…”

  急喘了几声,方胖子复道:“公岐山这个王八犊子,连自己弟兄都舍得下手,
不过…还真他娘的值!”

  我先看了一眼西屋,除了两个孩子,就是一个蠢壮的妇人,想来鼾声就是她
发出的,方胖子对此一清二楚,看来对宅子的情况相当了解。

  摸到东窗下,捅破窗纸一看,方胖子正光着屁股压在一个女人身上蠕动着,
女人的脸被方胖子挡住了看不见,可两条被擎在空中的光溜溜的大腿却是修长而
匀称。

  女人自然是豆腐西施白寡妇了,被点了穴道的她不仅叫不出声来,就连反抗
都显得有气无力,身子的扭动,反是助长了方胖子的乐趣。

  “贱货,被人强奸都这么兴奋!”方胖子使劲将女人的大腿压开,屁股筛糠
似地快速抽动:“看什么?老子就是方大洪,妳连正眼都不愿意多瞧一眼的方胖
子!哼,想不到吧!妳看不起我,我还不是照样操了妳!不,不是操妳,我这是
…这是替老四管教妳,妳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淫妇!”他狠狠地向前顶了几下,
恶狠狠地道:“娘希皮!帮里多少好弟兄都毁在妳手里了呀!”

  听他话里隐隐透着一丝疯狂,手好像也换了位置,似乎是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我暗呼一声不妙,这个白寡妇和方大洪都是眼下用得着的人,我可不想他们中的
任何一个现在就上了西天。

  起身刚想闯进去,却听院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动,连忙闪身
躲在了旁边驴棚的阴影里,转睛朝院中望去。

  随着墙头银光一闪,一道人影落在院子里,来人高大壮硕,轻功又不算高明,
落地便发出一声闷响,屋子里的方胖子似乎听到了响声,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公岐山,正要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我心头不由
一阵大喜。

  来人正是大江盟刑堂副堂主公岐山!他四下瞧了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便往屋里走来,可离门还有丈远,他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片刻,眉头一皱,
悄无声息地缓缓拔出了袖中短刀。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刚踏进屋子半步,一道寒光便当胸刺了过来,公岐山
短刀一横,两刃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胖子蹬蹬后退了两步,复又团身冲了上来。两人兔起鹘落,交手了三四个
回合,公岐山毕竟是名人录上的高手,方胖子不是对手,被他一刀刺中,不由闷
哼了一声,不敢恋战,反身退回了东屋。

  “姓公的,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这娘们!”

  “你是哪个道上的…方大洪?!方老二,你疯了,你看你在干什么?!快把
弟妹放开!”认出袭击自己的竟是帮中弟兄,公岐山不由怒喝道。

  “我干什么?你姓公的来这儿干什么,老子我就来干什么!怎么,害怕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你害怕什么?娘希皮!”

  “方大洪!”公岐山冷哼了一声,沈声道:“你是不是干篾匠干太久了,想
让我帮你温习温习帮规啊?”

  “帮规,你也好意思跟老子讲帮规?我且问你,帮规第二条是什么?第八条
又是什么?!”

  “你既然知道,那还不快把弟妹放开!”公岐山并没有慌乱,冷静地道。

  “你是想杀我吧?”方大洪冷笑道:“姓公的,咱们认识十好几年了,谁不
知道谁呀?你当我是孙平、郝通那两个冤死鬼吗?告诉你,老子既然敢来,就不
怕你杀人灭口,没点后手,这十几年鸿雁堂老子岂不是白混了!”

  听方大洪说出孙平和郝通两人的名字,公岐山半晌没吱声。

  我凑近窗户向内望去,就见方大洪躲在半裸的少妇身后直盯着脸色阴晴不定
的公岐山,明晃晃的短刀就架在少妇的脖子上。

  那少妇眉眼生的颇为俊俏,胸前双丸更是丰满得几乎可与宁馨和无瑕比肩,
虽然被吓得花容失色,可眼角眉梢却隐隐透着一丝春意。

  还真是个美貌的小娘呢!我恍悟,难怪这些粗汉为之争风吃醋。

  “不愧是鸿雁堂数一数二的高手!”公岐山沈吟良久,方开口说话,语气已
是较方才大为和缓:“老二,我自认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你是从何处
看出了破绽?”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岐山自嘲地一笑,随即道:“换作五年
前,你还是鸿雁堂执事的时候,能够侦知此事,我也不那么奇怪。可现在,你手
下大概不会超过四个人,而且还都是些生瓜蛋子…”

  方大洪自然不会任由公岐山试探自己,可听他提起往事,眼中还是禁不住闪
过一道怒色,脱口骂道:“娘希皮!就因为你们这帮卖屄卖屁股的马屁精,老子
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那没我的份!我就是想卖,这副模样也没人喜欢,老二,你我可是同病相
怜啊!”

  “和你同病相怜?你可是堂堂刑堂副堂主,大江盟里说抓谁就抓谁的主儿!
我方胖子何德何能,敢和你同病相怜?”方大洪讥笑道:“不过,你好日子也该
到头了!”

  “何苦哪!”公岐山看了看方大洪,又望了一眼白寡妇,突然微微一笑,反
手拉过一把春凳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道:“老二,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做起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了?”

  见方大洪瞪眼要说话,他一伸手:“老二,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和徐善
交情非浅,明明心里喜欢聪儿,却因为徐善的缘故,一直把它藏在心里,就算徐
善死了,你也没有什么非份的举动,冲这一点,我敬你,你是条汉子!我也能理
解,你一旦知道聪儿她除了徐善之外,还有好几个男人,心里定是失望愤怒已极。
可眼下,聪儿她人你已经得到了,藏在心底的心愿已经实现了,难道,你就真忍
心要了她性命?老实说吧!我不怕你的后手,江湖之大,哪儿找不出个让我容身
的地方?怕只怕你伤了聪儿罢了!”

  听公岐山一口一个“聪儿”叫着,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可方大洪却真的有些意动,只是嘴上不肯退让:“少废话,老子就是不想活
了,就是想出了这口恶气!”

  “老二,你我都是四十岁的人了,做这意气之争,值得吗?是白刀子进去红
刀子出来,大家一齐见阎王好,还是抱着聪儿快活好,你总该能分个清楚吧!”

  “放屁!”方大洪顿时又来了气,骂道:“让老子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快活,
还不如杀了我!”

  “老二,看来你并不完全清楚事情的原委啊!”公岐山轻叹一声:“知道我
为什么杀孙平和郝通吗?”

  “吓,你们刑堂这几年还真长出息了,杀人知道找理由了!”方大洪忍不住
讥讽道。

  “老二,我知道你一肚子怨气,可当年落井下石的并没有我公岐山吧!”公
岐山越发笃定,从容道:“旧事暂且不提。去年年底,盟中考核执事以上的干部,
有人反映孙平和郝通的形迹有些诡异,怀疑他们暗中勾结慕容世家,盟主便责成
我来调查此事,我并没查到两人有叛帮的行为,隐匿行踪只是为了私会一个女人
…”

  “慢!”方大洪突然打断了公岐山的话头:“你说,是去年年底?”

  公岐山点点头:“你别急,听我说。老实讲,帮规虽有规定,严禁奸淫妇女,
可单单为了这么点事儿,就要了盟中两个得力干将的性命,我也于心不忍。何况,
这事儿发生了又不是一天两天,若是强奸的话,早该报官了,我就想去会会这个
女子,问问事情的真相;若是和奸,帮中可没有明令禁止,刑堂自然就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算了。”

  “那时我还不认得聪儿,我虽然早听说徐善娶了个美貌媳妇,可以前从没见
过。这一见,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女人,以往二十多年我他妈的算是白活了!
老二,你也知道,我家里三个婆娘也算个美人儿了,可跟聪儿一比,简直是味同
嚼腊!”

  我不由得多看了白聪儿一眼,这妇人梨花带雨的着实妖娆,可比起竹园女子
来,却颇有不如,公岐山是大江盟的重要人物,见多识广,白聪儿能迷了他的心
窍,或许她有着不为人知的内里好处吧!

  公岐山见方大洪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续道:“聪儿这样的宝贝,我自然想
独占,就想借调查之机,拿到孙郝两人的把柄,好让他们知难而退,于是也不与
聪儿说破,准备捉奸在床。可等到捉奸的时候,却发现孙郝两人和聪儿做成了一
处,我妒火攻心,一气之下,杀了两人!”

  这正是陈有和当初看到的那一幕,三个大江盟的高手都是满心欲火妒火,谁
也没发现柴火垛子里还藏着一个人。

  “做成了一处?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时不是说两人意图强奸她吗?”方大洪
吃惊地道。

  公岐山朝白聪儿望去,见妇人一脸急色说不出话来,只是拚命摇头,他脸色
顿时一变,脱口道:“原来那晚院子里还有别人!”

  方大洪没有搭话,公岐山似乎发觉自己有些急躁,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有人就有人吧!反正老二你也不会留着这么一个祸害的!我说孙平和郝通强奸,
只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思。他们两人都是鹰击堂的好手,一对二,我根本没有必
胜的把握。其实当时三人的真正情形,用一个‘嬲’字形容,最他妈的恰当不过
了。”

  “鸟?这他娘的关鸟什么事儿!”

  “该怎么说你好?!老二,当初苏秋罢免你的时候,一大罪状就是你识字太
少,适应不了鸿雁堂与时俱进的要求,五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着,公岐山以指代笔,凭空写了一个大大的“嬲”字。

  “你他娘的撒谎!”方大洪看清楚公岐山写的字,顿时暴叫起来。

  “老二,我当时和你一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聪儿她虽然风流
些,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可慢慢的,我知道了,聪儿她身子特异,一个人根
本满足不了她,我也不例外。”

  公岐山露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这不是吃吃喝喝的事儿,真要是吃喝就
好办了,大江盟就是再苦,可也苦不到我们头上,一个月拿出个十两八两银子对
我们来说还不算什么大事。可人家聪儿有骨气着呢!没看她主动要过男人什么钱,
钱几乎都是自己赚来的。不怕老二你笑话,说满足不了她,那是在床上,老子我
自诩也是员虎将,可在聪儿身上,没一次能坚持上一袋烟工夫的。她不满足,我
心里就不好受,明知道她还有个野男人叫楚亮的,我都全当不知道。”

  方大洪听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我也觉得匪夷所思,还好公岐山不
是白聪儿的丈夫,否则,他可真称得上是天底下头号绿毛大乌龟了。

  “老二,不瞒你说,被你撞破,我真有杀你的心!可现在我就想,这坏事没
准儿就变成一件好事了!聪儿那天的表情,摆明了是极喜欢那‘嬲’游戏的,我
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再找个人来陪聪儿一起快活,可我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副堂主,
这话怎么和别人说?只好闷在心里!今儿好了,咱哥俩谁也不必笑话谁,干脆鸣
锣响鼓地说个明白。你、我,都是极喜欢聪儿的,何不遂了她的心思,三人快活
一处?省得肥水流入外人田,白白便宜了楚亮那兔崽子!”说着,目光灼灼地望
着白聪儿:“聪儿,妳可愿意?”

  方大洪喉头咕噜了两声,忍不住去看白聪儿,妇人双颊生粉,螓首低垂,一
副羞不可抑的模样,看上去真像是默许了似的,只是他站在妇人身后,没看到她
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

  妇人偷汉子,自然也要偷的愉心悦目,公岐山固然有些发福,可他人生得高
大威武,仪表堂堂,白聪儿跟着他大概也心甘情愿;而方大洪既矮又胖,那副尊
容也是毫无特点,女人委实难生出什么爱意来。

  看方大洪有些动心,公岐山趁热打铁:“老二,这两年我算看透了,人生一
世,草木一秋,图什么?不就图个快活吗?以前拚死拚活的,到头来还不是为了
别人做嫁衣裳!名声地位、金钱美女统统都是人家的,我们得到什么了?什么都
没有!就像你,不过是说了几句苏秋的不是,就几乎被一撸到底,她苏秋凭什么
呀?”

  方大洪脸色阴晴不定,沈思片刻,突然出手解开了白聪儿的哑穴,问道:
“弟妹,公…公堂主的话,妳都听见了吧?妳…可愿意?”

  白聪儿低头不语,公岐山却哈哈大笑起来:“老二,哪有你这么问一个女人
家的?就算聪儿她心里千肯万肯,这话也没法说出口呀!她不反对,自然就是同
意了!再说,都成夫妻了,还叫什么弟妹的!”

  方大洪讪笑了两声,神色不由轻松起来,刚来到白聪儿家的那股戾气渐渐消
去,架在妇人雪白脖颈上的短刀也滑到了肩头,只是看到公岐山向他走来,他才
又紧张起来。

  “公堂主,不是我方胖子信不过你,可这事…委实难以让人相信。”

  公岐山略一沈吟,微微一笑:“老二,方才聪儿大概是被你吓着了,你自然
不知道她的好,等会儿,让她好好伺候你一番,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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